“留下的女孩们养到十六,就要离开孤幼院,自己出去讨生活了。”
十六……半大孩子,还是残疾。
唐荼荼提得紧紧的心,在他的下一句话里落下来。
“这些天残女,街边支个布摊卖小面卖豆腐的有,进食肆沽酒的有,入绣坊织布缝衣的有,拉车扫粪的也有,却几无一人入娼门。”
他慢慢的,又拣了一个故事给她讲。
“草原上有一种小畜叫鼠兔,好打洞。远远望是一片好草,底下能藏千八百个洞,跑马时会跘马脚,不光会折断马腿,士兵稍有不慎,从马背跌下去送了命也是常事。”
“那里的青壮年都在练兵打仗,填洞的都是女人,年幼的七八岁,年长的半截黄土没身。一到大战前,遍地都能看到蹒跚的妇人,她们要和好黄泥,跪趴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把那些洞抹平,好叫将士们能稳稳地踏过草原。”
“赤城里有一座跪女祠,敬的就是这些女人,她们填洞坏了腰骨,死时常常盘曲着,棺材是个正正方方的盒——你说,她们苦不苦?军中出钱招营妓时,定的月钱够她们吃一年的,怎也没一人愿意来?”
二殿下不算讲故事的好手,可他是行过军的,粗糙几句话,荒凉的戈壁草原都叫他拽到了眼前,唐荼荼光是听着方形的棺材盒,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阁廊上风大,晏少昰展开薄披,往她身上搭了搭。
“我知世上女子本弱,当多加怜悯。但天下有无数女人都在挺着腰板活,那些白身做妓的……”
他没说后半句,没戳碎唐荼荼那点玻璃花似的、经不起摔打的慈悲心。
晏少昰偏过脸,又摸了摸这颗坚硬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