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幻想总会在这时候清醒,提醒他他已经什么都没了。
他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黑下来,才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几条街去另一处废品收购站,将袋子里的东西清空,然后转向一处破旧的小旅馆。
这几天他都是住在这里,最便宜的大通铺,一晚十块钱,差不多就是他每天捡垃圾的收入。
他一进门,房间里的人就都皱起眉头。会住在这里的,当然都是底层卖力气的工人,每天起早贪黑,身上的味道当然不好闻。但即使是他们,也很嫌弃任泽霖身上那种在垃圾堆里待久了沾上的味道。
任泽霖对此视若无睹,打开箱子拿了干净的衣服,就转身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他的箱子不是外面卖的行李箱,而是奶奶留下来的一只木箱,听说是从她年轻时候用到现在,外面的红漆都已经剥落了。箱子用一把大铁锁锁住,任泽霖又自己在底部加了两个万向轮和一根拉杆(拾荒的时候捡到的),就将之当成行李箱用了。
冲了个冷水澡,换上衣服,用肥皂把脏衣服仔细搓洗了一遍,挂起来晾好,任泽霖带着一身冷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他虽然瘦,人却长得高,看人的眼神很冷,一看就很不好惹,更重要的是,来的第一天就跟同房间的另一个人打了一架,那不要命的架势很能唬人,所以其他人纵然对他不满,也只能暗骂几句,不敢多说什么。
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人。
那样的人,干净、鲜亮,一看就跟他不在一个世界,永远无需像他这样挣扎着求生。
可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还是想要活着,活得像个人样。
……
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第二天早上,任泽霖醒来,终于不再沉湎于过去。他将伤痛锁在心底,开始清醒地面对现实。
这一天他没有再去拾荒,耽搁了那么久,学校马上要开学,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家里几乎没有存款,安葬了奶奶之后,任泽霖手里只剩下几百块。好在学费可以贷款,生活费则要等到学校之后再去考虑。
他先打电话咨询了助学贷款的流程,好在为了方便学生,手续已经尽量简化,而且有一套标准流程。任泽霖忙了两天,弄完了这些,也就该去学校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