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南没有插嘴,唇边却洋溢起来了一抹愉悦的笑意,因为她喜欢现在的这种轻松氛围,喜欢和坦诚又坦荡的人相处。
她没有社交恐惧症,但她的社交能力也着实残缺,是一个发育不完善的成年人,她读不懂人家话语中的潜台词也不会看人脸色,很容易就会在无意间得罪人,不然她的整个学生时代不会那么的缺朋少友,就连参加工作后所结识的朋友也不多。
不过,有那么两三个可以交心的就足以了。
“南南。”赵西禾看许知南一直没说话,就主动把她拉入了群聊,“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全职的?”
许知南仔细想了想:“一年多以前吧。我老公的公司慢慢走上了正轨,赚到了一些钱,我就可以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大概是她人生的最大追求。
因为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没有资格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她只能按照父母规划好的路线按部就班地往下走。
从她上小学起,她的父母就意识到了他们的女儿不是大众眼中的聪慧型拔尖人才,所以早早就开始为她谋划未来的发展道路了。
她没有把握文化课的能力,就说明她不适合搞学术科研;她对音乐也不敏感,说明她当不了音乐家;也没什么体育和语言天赋,说明她走不了运动员或者翻译家这条路;更没有经商头脑,说明她不适合搞经济金融……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条条道路的话,人家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而她则是笨拙踟蹰、步履维艰。
她的父母在一次又一次的崩溃与失望中探索了一万种可能,终于很欣慰地确定了她并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她还有着出类拔萃的绘画天赋。于是他们齐心合力,开始孤注一掷地将她朝着艺术家的方向培养。
他们花重金买房子,让她被就近分配进了全市最好的小学和初中,又用金钱灌输着,勉勉强强地将她送进了重点高中,然后找人脉找门路,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十分难得的艺术生名额,把她送进了全国顶尖的重点大学。
听起来她的人生是开了挂的,但这一路走来并不轻松,稍微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接受到严厉的惩罚。
更何况,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是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的。[1]
她的父母不仅仅是在养育女儿,还在为自己培养可以交换利益的筹码。
他们原本计划的是等到她大学毕业后再将她送出国,去全球顶尖的艺术殿堂深造,然后再继续用钱和人脉为她在艺术圈中砸出个名望,直至那一对富商携带着他们的自闭症儿子出现。
她的父母权衡了利弊后,决定先将她嫁人,将精心培养了多年的筹码变现。因为嫁人之后还是有出国深造的机会的,但如果先出国的话,后续可能就再也遇不到比之更好的变现机会了。
但她自己并不想成为一枚筹码。
她是一个有感情的、有着自由意志的成年人,不是一枚可以任人操纵的棋子。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岁却仅有着七岁智商的男人。
于是,她拿出了一份平生从未有过的勇气,孤注一掷地从那条父母早已为她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中跳了出来,走上了一条令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为之震惊的新路。
这条崭新的道路上布满了迷雾,崎岖不平,荆棘丛生,但她却和林嘉年一路搀扶着,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彼岸。
拔云见日,迷雾消散,荆棘丛盛放出了玫瑰。
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感谢我老公的支持,不然我肯定不敢全职。”
因为她的父母从小为她定下的目标是高雅的、受人仰望、尊敬的艺术家,在金碧辉煌的艺术殿堂里面开个人画展,在衣香鬓影中与上流社会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觥筹交错,而不是窝在家里不出门的网络漫画家。
虽说职业不分贵贱,但“艺术家”这三个字却是从小安插在她脑袋上的头衔。
从一个维度到另外一个维度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即便她更爱当一位漫画家。
“我全职之前一直在广告公司当设计师,我也确实是有点儿创意天赋,所以薪水还不错,领导和客户也都很认可我,但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不喜欢处理业务上的人际关系,我老公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开心,他开始鼓励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问他要是做不好怎么办?他说不可能的,然后他竟然拿出来了一本画册,每一页上都整整齐齐地贴着我之前为爱发电的时候在网上连载的故事稿,是他一张张打印下来的。他还说我之前就做的很棒,现在只会比之前更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