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英语老师立刻看见了,快步走过来。他们问问题是不用起立的,都是老师弯下腰来讲。余初问了一个语法题,老师给他讲完,余初说:“谢谢老师。”然后移开手,露出课本空白处的字:“老师您牙齿沾了东西。”
他给老师看字的时候没有抬头,用余光感觉到老师停顿了一下,就快步走出了教室。过了一会儿老师回来了,好像之前那样在过道里来回溜达,余初尴尬得不敢抬头。老师经过他旁边时,在他桌上放了一张小纸条:“thank you!”
同桌在一旁偷偷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余初刚刚是想起了谭知静。他经过几十个小时候的思考,在谭知静那一摇头里领悟到了遗憾和失望,还有些许的轻蔑。他读到一些谭知静没有说出来的话,比如,如果你真的学,我给你补课并不会觉得烦;如果你不想好好学习,高考对你不算什么,你又何必浪费我的时间。
他想起谭知静在饭局里偶尔露出的疲累的神情,想起他喝得难受了还硬撑着笑脸,想起自己让他跟自己试一下,说让余副局奖励他,那张总是淡然的脸在刹那间暴发出的愤怒。
余初说不清这些事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但它们确实在他心里连接在一起,并且改变了他。
他想把这些改变告诉谭知静,想把周二早读课的那件事也告诉他,再问问他怎么看,自己做得对不对。
但他不知道谭知静这周日还会不会来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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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宝,那天但凡表现正常一点儿o(╥﹏╥)o,知静说不定就真把持不住了。
第18章 救那只猫
在接下来的那个周日,余初自己早早地醒了,比上学的日子被闹铃叫醒的时间都早。
早晨从来没有这么长过,他也吃不下早饭,就一直守着窗户坐着,望着楼下。坐到八点半,他开始肚子疼,因为紧张:上周日谭知静是九点整按的门铃。
九点钟,谭知静没有来。九点十五,余初受不了了,下了楼,在小区里一条路的分叉口附近溜达,这里是谭知静去他家的必经之路——如果他今天会来的话。
后来他听到一些小孩的吵闹声,一开始没有在意,但是越听越古怪,就跑过去,直接从绿化带的灌木丛穿过去,越过修剪整齐的绿植,看到小区里几个十多岁的小孩又在欺负那只丑猫。
人类,即使只是未成年,在猫的成年个体面前也有着显著的优势。他们更狡猾,会用香肠当诱饵,还会制作武器,除了用脚,还用木棍抽打它,阻断猫的去路。
但猫也有优势,它更灵巧,以往总能挨几下就逃出来。但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没能逃走。它被困住了,人类打得越来越狠。
余初在心里嘶喊:“别打它了!”可他喊不出来。那只猫也喊不出来,它在残酷的暴力里狼狈逃窜,从这一只脚下逃到那一只脚下,从这根木棍逃向另一根木棍,也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就像是那些人类的笑声把他们两个的声音都剥夺了。
余初也没法走过去,他看着那只猫被踹得满地打滚,动作越来越不灵活,他的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动一下就锥心地疼痛。他甚至都没有在心里责怪那几个人类。他怪这只猫。他告诉过它那么多遍,这个小区不安全,不要来这边要食,它为什么这么笨。
他没法再看下去了,蹲到地上,灌木丛挡住可怕的画面,再捂住耳朵,那些笑声就也都一并消失了。余初把自己藏在没人能找到他的角落,躲在懦弱的安全里痛哭流涕。
过了很久,余初捂着耳朵站起来,看到那些人类已经离开了。那只丑猫变得更丑了,一团抹布似的铺在地砖上。
“死了吗?”余初的思维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艰难地转动,费尽力气转到下一个齿,“死了也好。”这两个齿轮早就是挨在一起的了。
余初也像死了,可他毕竟还活着,所以还要继续承受活着的罪。他委回到地上,把自己缩在几株灌木之间,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还要重复多少回。
后来他听见皮鞋走在路上的声音,步调不急不缓,尤其是停住前的那最后一步,听起来格外熟悉。
紧接着是比脚步声更熟悉的嗓音,余初听见谭知静在不远处问道:“请问是宠物医院吗?有猫受伤了,可以送去您那里吗?”谭知静还问对方,猫像是被虐打了,已经不动了,要怎么办。
余初缩在植物的庇护里,听到谭知静又离开了,属于谭知静的所有声音逐渐离他远去。远到快听不见时,余初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朝谭知静追了过去。
谭知静小心地抱着奄奄一息的猫往外走,听见身后有动静,回了下头,看见余初带着哭肿的一张脸跟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位置,见自己停下来,他便也停住,像是已经跟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