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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云当然是想邀请竺年到村里头去坐,但看看他身后的一群明显精锐的姜国骑兵,干脆把人带到一个村外不远的一个凉亭里。

“等到开春,周围全是农田。到时候农人做工累了,就可以到这里来稍稍歇歇。边上有水井,喝水也方便。”又说道,“当初打井的时候,着实没想到夏天会旱成这样,亏得这口井没枯,至少没渴死人。庄稼是保不住了。”

说完,乐云就从井里打了水。

村里出来一个瘦瘦的少年郎和一个面容黝黑的庄稼汉,手里提着一个黄泥炉子和一些简单的干果,飞快地煮起茶来。

竺年不用锤子,两根手指头捏着干果,就飞快地剥了一堆果仁,顺手给众人分:“活命不容易。”

少年郎和竺年差不多岁数,正是宋浮。他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西王府小王爷的影子,若不是乐云是个假和尚,都要跟着剃度出家,跟在乐云和村里人的身后,做一些文书工作。别的不说,他虽然干大事的本事没有,算账的本事还是很可以的。

“咳哼!”禁军队长发出响亮的假咳嗽,阻止这位和叛军共情。

竺年嘀咕了一句:“谁不当人,还不让说两句了?”

禁军队长面露羞愧,没吭声,心里面把那什么通天王又骂了一遍,至于那些个做事情难看的新贵,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坟头草一人高了。

虽然竺年说的话是不错,但人有远近亲属。姜国的新贵们怎么犯错,当然是由陛下来处置。这些前大月的刁民敢反,那也得给教训,尤其是这个带头的大和尚!

乐云是个人精,尤其擅长察言观色。禁军队长再怎么面无表情,他也能瞬间感觉到敌意。

他也不做解释,转而和竺年说起正事:“殿下,您也看到了。小民等并没有什么反心,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把什么人用什么手段,侵吞了多少土地钱粮,一条接着一条,连续不断说了半个时辰不停歇。

官逼民反,落在纸上就只有四个字。在上报的公文中,这四个字都不会出现。

哪个官会说自己把老百姓给逼反了呢?

在看过了本地一片安居乐业景象的禁军们,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在听过之后,感情充沛的眼眶都红了。

竺年问:“那些被杀的人呢?还有他们的家眷如何了?”

乐云显出怒容来:“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们的家眷虽然没有出头犯事,但他们享用的却是搜罗来的民脂民膏,甚至是百姓的命,百姓的血!佛祖也有怒目金刚像。他们的家人无故杀戮,犯下下阿鼻地狱的罪行,他们不需要偿命,但必须赎罪!”

宋浮跟唱双簧似的嘀咕了一句:“若非大师傅,他们早就死了,哪有现在好吃好喝的。咱们一天也没得饱饭吃呢,还得分一口给他们。”

竺年把果仁咬得咔咔响:“带我去瞧瞧。把你刚才说的事儿,还有这些被俘的家眷的名单都给我一份。”

“应当的。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