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的竺年的性格一直温和甚至有些软和,说话的声音总会带着一点不自觉的小鼻音的娇气,哪怕他干的许多事情都不手软,但只要事情过了,总让人怕不起来。
这会儿他还是坐着,一点都没动,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没怎么变化,眼神却完全不对了。
姜卓感觉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一头危险的野兽,正在琢磨从哪里下口。
“唰”地一声,周围的护卫直接拔刀出鞘。
尉迟兰抬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并不怎么扎实坚固的桌子,发出轻轻一声“嗵”,像是在众人的心口上敲了一下:“自家人聊个家常,都收着点。糕儿,先让父皇把话说完。”
竺年的背脊顺着尉迟兰的手软了下去,眯着眼睛靠回到椅背上:“我又没吭声,是他们一惊一乍的。”
姜卓一听,松了一口气:“放心,你妹妹的婚事自然由你爹娘做主。朕是怕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过来让你误会,亲自过来跟你说一声。”
尉迟兰重新切了两片黄瓜贴在竺年的眼睛上:“父皇这么说,儿臣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既然您担心会有误会,这事情……是皇后娘娘想赐婚,还是已经发了懿旨?”
姜卓又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拿了桌上摆着的葡萄吃,一口下去差点酸到倒牙:“嘶——”
他一张脸全皱了起来,却没抱怨,还勉强撑着一国之君的气度:“总之,事情朕已经亲自拦下了。”
尉迟兰微微一笑,拍了拍想掀黄瓜片的竺年:“皇后娘娘是想把小郡主赐婚给谁?对了,卫玉的大儿子今年有十四了吧?叫卫榀?”
“尉迟兰!”姜卓拍案而起,“你想做什么?”
尉迟兰一点都不害怕,直视姜卓,语速都没变化:“父皇想多了。您不想废后,儿臣当然会尊重您的决定。父皇国事繁忙,还是早日回京,免得出什么岔子。”
姜卓看着尉迟兰,却不敢再停留,甩袖离去。
等他一走,竺年把眼睛上的黄瓜片一扔:“敢打我家阿钧的主意!”他突然声调低下来,自问,“谁出的主意?”
和他对姜国的情况不太了解差不多,姜国对南地的情况应该也不太了解。
而且在一般的认知中,女子并不是很好的筹码。哪怕贵为嫡长公主的宋嫦,她的地位也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并不代表她真的有多大的权势。
在以往,她得通过影响自己的父皇,来实现自己的影响力。现在,这个影响的人变成了薛家。
像卫皇后,她要做什么事情,借助的是皇帝给予她的皇后的地位。以前她有娘家卫国公府撑腰,现在国公府的势力大不如前,起码得先蛰伏一段时间。如果她足够聪明,就应该在沃州安分守己,等将来她的儿子姜戈长成,立为储君,再东山再起。
她这时候跳出来,应该是受了人挑拨。
沃州女学就这么点人,谁能接触到她,还能说到她的心里?
或许无论是挑拨的人,还是卫皇后,都觉得竺婉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嫁了也就嫁了,顶多只能恶心一下南王府和他。
尉迟兰看他实在不想再贴黄瓜片,就把剩下的黄瓜两三口吃了:“谁出的主意,问皇后娘娘就知道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没避着人,一旁的长随和御林军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说道:“两位可别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