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多律对纪乔一闪而过的心理转变一清二楚,可是愈清楚,他便愈知道自己过去的混蛋。
他面前从来只有三个筹码:两百万的保单、一张不错的脸、一场侥幸逃过的手术,今晨他还试图用第二者增加筹码。
或许他该捏紧了第三个,直到纪乔消气。
可是纪乔质问他“骗他很好玩吗”,裴多律便知道,这句话不能再听一次,听得他心在痛。
“不好玩,结婚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
裴多律拉住纪乔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车上。”
所谓的车上,是裴多律那辆“老板的保时捷”,上车的瞬间裴多律就后悔了。
原来他为了圆谎不知不觉骗了这么多次,次次都像一把利剑横亘于他们之间。
裴多律把四面车门落了锁,咔哒一声,在隔音良好的车厢内尤其明细。
“对不起。”
“五年前的手术其实没有做完,我没有少一颗肾,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胡瀚海,叫停了手术。”
“他不知他如何与柯瑞合谋,没有告诉你实情。”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愧疚。”他这里空了一个位置,不是肾脏,是心里有一个叫纪乔的人跑了,很空很空。
纪乔僵硬地抬头,对上裴多律的视线,耳朵尖锐地刺痛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语在他耳廓里激荡旋转,嘴唇颤了下:“我该怎么相信你?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腹部的疤怎么来的?”
这是裴多律新编造的谎言吗?因为身份被戳穿,所以结束了,他要抽身了,不需要他补肾了?
裴多律按了一下副驾前的储物盒,掉出一份牛皮纸袋:“这是我上次的体检报告。”
“因为我心虚,所以不让你跟着去。”
纪乔在漂漂浮浮的话中终于抓到了有力证据,几乎是抢过了那份报告,没有耐心绕开上面的绳子,撕开后将里面的纸倒了出来。
纸片掉在了真皮椅上,纪乔发疯似的刨开,终于拿起肾脏B超的一页。
双肾健康,未见病变。
啪、啪,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了薄薄一张纸上。
纪乔俯下身,将纸页按在了脸上,崩溃了一般。
他惶恐、他担忧了五年的事情,在噩梦里连番上演的事情,原来是子虚乌有。填满忧虑的心脏骤然被挖空了倒塌了,不知该重新填进什么好。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呜呜呜呜……”
“对不起。”裴多律好像只会道歉。
他恨过纪乔不伤心,可是他这么伤心,这么真切的伤心,还被自己骂“猫哭耗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纪乔哭过一回后,还能心安理得地骗下去。鬼迷心窍了,明明最初最初,他签下手术同意书,是不想让纪乔掉一滴泪。
在说了很多对不起后,裴多律终于会说:“我以为,补肾能让你留下来。”
“我还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你是裴多律,你不是裴正。”纪乔哭着想去拧门把手,可是摸来摸去都没摸到豪车的门把手设计在哪,不由得哭得更大声了。
有钱的裴多律连车都在欺负他,他不要跟叫裴多律的人结婚。
裴正不是这样的,裴正连考虑他的告白都不会超过半天,会连夜赶到他家楼下,告诉他结果,“怕过夜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