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任青松回府。
他停在院落之外,远远凝望昏黑无光的方向,去了一趟宁安院。
书房火光明亮,任明世挥着毛笔,冷哼:“来替他求情?”
又道:“他已视我如敌,挡在许廉面前防我跟防贼似的。青松,你连管教他都不敢,竟然把他纵容成这副模样。许林秀把曾经的温和贤良抛之不顾,如今的脸面,依我看不过是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嫁给你之前,不就是一副顽劣不堪的性子,掩饰得倒好,我们都被他蒙在鼓里几年了。”
任青松皱眉:“林秀他不是这样的人。”
“爹……今后莫要再往许家送书信,林秀他珍视长辈,许家为他的逆鳞,你何必去碰。”
任明世把笔扔了:“青松,爹和娘才是唯一盼着你,念着你好的人,莫要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爹娘的话。”
任青松心寒,眼前的僵局让他深陷其中,手心手背,他不愿哪一方受伤,只能走一步作一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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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秀身子病了几日,卧床未起,有时任青松坐在旁边陪他,与他说话,他多数没有回应,跟没看到没听到似的。
大夫问诊,捋了长须,只道:“心病郁结,药石难医,还望公子凡事往好处想,莫要为难自己。”
于是任青松依旧握着许林秀的手对他说话,多半时候许林秀听个模糊,他知道自己累了,厌倦了一切。
眼帘映出任青松焦虑隐忍的面孔,他闭闭眼,呼吸微紧,被对方握住的手始终没有给半分交握的回应。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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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雨停,许林秀接到安插探子的信息,叫上冬秋准备马车,他要出门。
冬秋利索地办事,特意绕过前厅,吩咐车夫将车停在后院出口,避免公子见到那一屋子的人。
许林秀没有过度探究小仆的敏捷心思。
他赶回许宅,许廉不在。
内室前厅布置了一座观音堂,之前来过一次,许林秀没细看。
祠堂烛香袅绕,许林秀停下看了一眼,观音悲悯,他忽然朝着观音像拜了拜,从前厅绕进内室。
李昭晚见他来了,难掩诧异。
许林秀扶起她赢弱的肩膀,笑了笑:“我来看娘,”他担心任明世对许家做什么,加上那边的一切让他疲倦不堪,许林秀索性开口:“娘,这几日我留在家中陪陪你和爹。”
李昭晚一惊:“如何使得?孩子,你……莫不是与他们争吵了?”
许林秀摇头:“没吵没闹。”
冷静处理,过度清静后到让他想明白许多事情。
李昭晚道:“即然相安无事,还是回去吧。外面……说你和那位洛公子的闲话可不少,我的孩子怎么会比不上他呢?林秀、林秀是咱们许家的珍宝,是最好的……”
清瘦妇人说着,手捂在胸前止不住咳嗽。
许林秀替李昭晚顺气,李昭晚凝神看他,眼睛里逐渐积蓄了泪水,不停地唤:“林秀,林秀,我的孩子。”
闻者伤怀,许林秀心酸不已:“娘,我在许宅留几日陪伴你和爹。”
算算时间,他真的很久没回来,许廉平日并不愿他往返家里走动。
许林秀书信一封,让冬秋找人把信送回任府。
婚后四年,停留许宅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居住的院子还有人定期打扫,屋内陈设都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