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宣都,大梁帝宫。
李绶在弘元殿前磕了头,由身穿圆领绣金蝶白袍的内侍领入殿门,却是往偏殿去。他一路垂首,听内侍拘着音量说:“李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早些时候用过晚膳便歇了,这会儿不见人。”
内侍名唤香满,十五六的年纪,却已经在御前行走,很讨景安帝的喜欢。李绶的衣袍下掬着汗,闻言不敢怠慢,慌忙道:“邕州是臣管辖之地,如今朝天城出了这事,是臣治理不当,有负圣恩。臣惊忧惭怍不已,连夜入京是想面圣呈报妖言之事,恭请陛下降罪重罚。”
“李大人的心思,奴婢会禀明陛下。”香满抬手掀帘,“至于妖言之事,就请李大人与殿下细说吧。”
普天之下,能待在弘元殿偏殿、还能代替陛下听朝臣奏报的“殿下”,仅那一位了。
李绶暗自呼了口气,绕过牡丹图屏风向里走,铺在地面的画卷映入眼帘,有人正坐在金绣软垫上作画。他止步行礼,恭敬道:“下官邕州知州李绶,恭请殿下金安。”
“无需多礼,坐。”
这声音年轻而华丽,却似玉摔入寒潭那一刹那的泠泠声,幽冷袭人。李绶抿唇,应了一声,轻步走到对面那张空闲的金绣软垫上落座,垂首呈报妖言之事,眼前是一只执笔落画的手。
待他说完,那笔下的小院也成了。
祝鹤行揽袖换笔,蘸了浓墨,说:“李大人方才说的与外界传言并无不同,你连夜赶来宣都,便是来说废话的?”
他语气轻缓,却是令人不得不细听、生畏的。李绶绷着心弦,干巴巴地说:“是下官愚蠢无用,出了这事便六神无主。事关陛下,下官不敢擅事,只想赶紧入宫聆听圣训,遵命行事。”
“朝天城是开国先祖爷的降生福地,可以说它象征‘正统’,货商在那儿说陛下得位不正,这是要诛心。”祝鹤行说,“那个货商不是真货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