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岁末,桂晚在小院和主室门前挂着两串红炮仗。
沈鹊白四岁时读到一首诗,咏桂花的,便问她为什么不干脆叫桂花,好念又好记。桂晚是幼时家道中落才进了永定侯府当丫头,以前娇养在家时也识过几个字,彼时她舒展眼皮上那两道深深的褶,念了一句诗:“‘岁馀凋晚叶’。”
沈鹊白当夜偷摸握着烛灯在小书房熬了一宿,翻遍了手头的书,找到这首《咏定林寺桂树》。
原来又瘦又矮的嬷嬷不是桂花,是桂树。
翌日被嬷嬷从书堆里提溜出来时,他说:“嬷嬷,你这名不吉利。”
桂晚抱着他往主屋的被窝里一塞,说:“叶子哪有不凋的?晚叶落尘,也算寿终就寝啦。”
沈鹊白肿着张熬得油光光的脸,核桃眼红通通,他说:“我不想嬷嬷凋谢。”
“各有各的好。”桂晚笑起来,又说,“嬷嬷站着,就能让宝儿这只小白鹊靠,嬷嬷落了、碎了,就飘成风,托着宝儿飞得稳稳的。”
沈鹊白将手摸出被子边缘,去勾起她干枯的手,软黏黏地说:“等我长大,就张开翅膀,把嬷嬷罩起来,风吹雨淋都挨不着嬷嬷。”
哪有那么大的白鹊,吞仙丹还差不多。
桂晚笑呵呵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第二年,小院左边多了株桂树,种子是沈鹊白在书院替先生浇花,先生给他当报酬的。桂树旁边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小菜园——嬷嬷说卖菜贩子鬼精,两眼一瞥就知道她是外地的,会多收她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