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行不是坏蛋, 他只是在犹豫是否要抓住这个机会,挑起沈鹊白的伤心事。一个善良的人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可他不是,何况沈鹊白也曾经如此对待过他。
这是合理的报复, 不是么?
“你在憋坏吗?”沈鹊白仿佛有一双火眼金睛, 提前警告道, “劝你不要, 惹急了我,我会哭的。”
祝鹤行顿时更感兴趣了,“真的?”他提议道,“要不要哭给我看?我很会欣赏漂亮的事物。”
沈鹊白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睁得溜圆, 眼尾那两撇艳丽的锋芒被他自己遮掩住了,黑的, 润的, 是月亮坠落在雨珠子里的模样。
今夜没有月亮, 这都是祝鹤行想象的。
“赔你新鞋子。”他率先认输, “别这样看我。”
沈鹊白目的达成, 收回视线, 抬头挺胸,倨傲地往前走。他很快就会有新鞋, 所以不那么爱惜脚上这双, 把雨水踩得噼里啪啦, 祝鹤行走在一旁, 为他撑着伞。
“第一次见到谢寻枝时, 我八岁。离嬷嬷去世不过半年, 我拜了师父学武, 日日勤练不辍,第二年冬天,他带回来一个小孩,说是外边捡的,不搭救一把就要冻死街头。那小孩洗干净后真是漂亮,只是一双眼睛黑得惊人,像群山中蹿出的狼崽子,有些滲人。宣叔对此毫无异议,我无话可说,把他当作师父新收的小师弟。”沈鹊白负手前行,“小师弟的武学根底比我好,身子骨也比我厉害,我在他跟前没了当师哥的底气,觉得很丢面子,渐渐的就对他爱搭不理起来,有时耍起性子,还会对他使脸色。”
祝鹤行知道沈鹊白遭逢大劫,被那位好心的先生收养,定是被当作宝贝疙瘩疼的。他以前是嬷嬷掌心的金疙瘩,一日之间碎成了裂块,后来被先生拼凑粘结起来,总归还是会泄露出几分从小被养出来的娇气。
“小师弟平时喜欢捉弄我,可我不理他了,他又会来哄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沈鹊白迟疑了片刻,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和他一起习武,有时候我累了,坐在师父腿边看他练剑,愈发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暮气,不像是寻常小少年该有的气质。我问过师父,师父只说他是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