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页

然而刚才听见天旱所以忍不住悄悄走近了一些的农夫们,听见首席大臣的话却都变了脸色,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人,我,我家已经交过免役税了,还要去挖吗?”

他没听明白水利工程是什么,好像就是挖沟。那可是又苦又累的活儿,跟修城墙凿石头一样,都是会累掉人半条命的!他的父亲,就是在十年前重修王都城墙的徭役中被石头砸断了腿。现在他自己已经三十多岁,家里却还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能够帮忙,如果又要种田又要服役那是会累死的,所以他每年都竭力凑够钱交免役税。可是现在这位女公爵忽然提出又要修什么水利工程,这个,这个算在之前免掉的徭役里吗?还是又要再交新的免役税钱?

首席大臣虽然不知道啥叫水利工程,但他毕竟也不是一无所知,只要稍微算一算皇家猎场到这里的距离,再结合女公爵说的水渠要浇灌城外这么大的一片地,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十个八个人能完成的工程,搞不好也就只比修城墙规模小点了。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就说道:“免役税那免的是为王上服的役,这水渠是给你们自己挖的,跟免役税有什么关系!”

顿时农夫们脸色一起惨白,有人实在是急了,竟然忘记了谨慎,脱口而出地反驳:“我们没有要挖水渠!”他们不都指望着红衣主教大人保佑丰收吗?他们没有说要挖水渠呀!

陆希皱起了眉头:“这怎么是为他们自己挖水渠?难道他们种的不是国王的土地吗?”

在光明大陆,农夫是没有什么“自己的田地”这一说的,土地属于领主,包括生活在土地上的他们也都属于领主,所以才要交税和服役。因此修水利按理说也是为领主修的,毕竟得利的是领主的田地。

首席大臣却振振有辞:“之前您说不修水渠他们就要去挑水浇灌田地,您是为了不让他们挑水而修的水渠,这当然是为了他们自己!”

陆希恼火地说:“不修水渠,到时候河里的水少了,想挑水都没有地方可挑,田地就要减产!这田地可是国王陛下的!”

财政大臣却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怎么种地是农夫的事,只要他们能交上足够的税就行了……”

陆希想给他们一人一个大比兜!

她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试图跟他们再讲讲道理:“平民又要做工养活自己,又要修水渠,他们会累死的。如果不修水渠,田地减产,他们交税之后就没有饭吃,那就会饿死。王都如果把平民都饿死了,那还叫王都吗?一座空空的城市,到时候谁来种地,谁来织布,谁来行商?靠诸位吗?”

平民都死绝了,贵族还t奴役谁去啊!这群蠢货!就算是为了自己以后还有鸡蛋吃,也别把鸡都杀光了行吗?

“所以让他们来修水渠,发一点粮食或者铜币,至少让他们能——”

陆希这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对面三个财政大臣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她脸上被画了一个小王八一样,都是一副又古怪又好笑的样子,还有不以为然。

“为他们自己省力才修水渠,还要陛下给他们发粮食和铜币?”财政大臣先就摇头了,“金库可没有这笔钱能支出呢。”

他还顺势叫起苦来:“今年海风郡的盐税和商税,不知道公爵大人能送来多少?我听说沙尔特商会声称不愿再从海风港走船了?如果这样的话,商税岂不是要比去年少得多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再给这些贱民发钱,金库都要掏空了。”

宫廷总管也跟着点头:“平民就像老鼠,总是不停地生孩子,人都要多到养不活了,怎么可能死绝呢?”他说到这里,总算注意到陆希脸都黑了,目光甚至有些慑人,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生硬地挤出笑容,“公爵大人,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听您的,但这件事需要国王陛下的旨意才能动用金库的钱……”

他不怕陆希,但他怕站在旁边的冯特公爵。那可是一位天骑士,就算在这里忽然抽剑把他砍了,国王大概也只能斥责两句了事。

陆希紧闭着嘴,因为她怕自己一张嘴,就会有汹涌澎湃的脏话奔腾而出。而这些话再脏也是没用的,她就多余跟这些人说话,他们早都没救了!

而且不仅是这几个大臣,刚才在场的贵族都听见了她说的雨雪减少的事情,但现在人都走光了——他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想想自己的领地是不是也会遇到旱灾,需不需要修一下水利!

光明大陆的上级阶层,已经整个儿烂到底了。

陆希转头就走,但是跟她预想的一样,等到她进了王宫,就根本找不着国王了。这位早就回了自己的寝殿,陆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这个人也废了,甚至连一个充当印章的效果大概都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