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照旧模仿原身对待村里人那样略带矜持地笑了笑:“王主任说笑了,这段时间在家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法下笔,就想着还是要遵从润主席的指导,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有什么想不通的就让自己沉浸到劳动中去,说不定能有新的感悟。”
一听是润主席的指导,王爱芳站直了身,面上略显轻挑的神态也换作肃穆,语带铿锵:“既然是润主席说的,那肯定没错。秦松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不错,不愧是知识分子。”说完主动招呼牛得胜给秦松安排活。
牛得胜有些懵,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翻看着本子拿着铅笔滑来滑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给秦松安排什么活儿。
毕竟这人已经一个多月没上工了,初家人透露出来的口风也像是以后不给秦松安排上工的事。
还是王爱芳会来事儿,干脆给秦松划拉到初雪所在的小队。“她们队就在狮子坡那边,给麦子拔草,这活儿不算埋汰,秦松同志也好精神头多感悟感悟,哈哈,说不准回头就能做出文章呢。”王爱芳一双笑眼望着秦松,有意卖好。
这活儿一向都是安排给女同志干,干满一天六个工分。秦松笑着附和了两句,看牛得胜把他的名字加到初雪下面,这才领了背篓去地里。
这年头物资匮乏,前几年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还老大哥家的债,才刚还完没两年又搞起了内部大扫除。没功夫搞经济,大家要吃饭怎么办?只能是往地里扒拉了。
满山的草都薅秃了只剩一层褐绿色地皮,正儿八经从麦地里拔出来的草,自然也要全部背回来或是喂猪喂牛或是沃绿肥。
眼看秦松走远了,牛得胜才松了口气:“我滴个乖,这秦知青还真是有文化。”
王爱芳收回目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当然,难不成还能跟你一样?”说完甩着手扭着腰走了,一边还说要回去把润主席语录再读一读,下次开会的时候她要把这个事拿出来讲一讲。
牛得胜抻着脖子直勾勾盯着他婶娘的屁股看,一边看一边嘀咕:“跟我一样又怎么的?咱好歹也是高中生,前儿还夸呢,现在又嫌弃上了”
第3章 一起干活
一个生产大队囊括了原本的十几二十个村落,拉开的面积算不得小。
集体干活后,要是每个人都到大队部接受大队长和老支书的领导,离得远的社员光是赶路都得走二、三十分钟。
为了不耽搁上工,登记工分的桌椅是活动的,譬如这几天的劳作田地在他们西然村这附近,负责登记的牛会计就搬了自己的家伙什跟着大队长跑来了大队部晒谷场。
社员们都是种地的老手,对耕作进度心知肚明,每天跟着各自的小队长听着锣鼓声上工,再听着锣鼓声下工。
退回去许多年前,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的时候,众人为了吃饭,得端着碗拖家带口一天三顿饭地奔波。好在现在已经散了伙,各自分了口粮回家自己折腾了。
说是在本村附近,抵不住村落分布在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壑地带,远远看去仿佛一条断断续续的破腰带,这么一拉长,耕地所在的位置也就有点远了。
秦松先是顺着沿河而上的泥巴马路走了十来分钟,然后下了马路走上水田的田坎。
就见几亩良田上绿油油的秧苗长在苗床上,竹条插在边沿呈拱门状,两边则是刚掀开不久的稻草编成的草甸。
这是用来给秧苗保暖用的,等到秧苗长出来,天气好的时候得及时掀开散热气,等天黑或是阴雨天时则需及时盖好。庄稼人伺候作物,真比伺候孩子还细致周到。
秦松也在高原盆地平原等地与农民一起干过活,不说多精通,一般的知识还是懂的。
看见秧苗粗壮的根,就知道再过不久该是插秧的时候了。
一路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又过了两条田坎,秦松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队人正在水田里干活。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几岁的黑脸大汉,一手扬鞭一手掌着犁刀,驱赶着黑皮大水牛犁田。
后面的十几个人或拿着锄头把大块大块的泥掘碎,或是提着背篓拾取泥里翻出来的草根。
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插秧作准备。
再往前一点靠近田坎的苗床前,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庄稼老手正细致地拔出秧苗里的稗草。稗草和秧苗长得极为相似,要不是经验老道的农民,可不敢安排去精细活儿。
一名四十多岁的瘦汉子恰好在此时抬起头看过来,顿时就和秦松的眼神对上了。
双方都是一愣。
秦松唇角动了动,强忍着不自在,露出一个笑朝着对方喊了一声:“爸,理秧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