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很少跟这样的人说什么,毕竟对方的初心就算不得好,偏偏还不能从其他方面祸害人,就只能在言语上刻薄他人,以期能达到精神上的胜利。
不过他自己觉得不痛不痒,初雪却听得难受,秦松看了初雪一眼,忽地对老太太一笑:“彭奶奶您说笑了,现在是新时代,连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女子能顶半边天,小雪嫁了人也是爸妈的女儿,有条件的时候还是要多走动,尽尽孝。”
等以后恢复高考了,不管他和初雪这段婚姻会怎么处理,肯定是不适合继续留在村里的。
还有一点,其实让秦松一直心里惦记着。今年才70年,初雪十八岁刚过,至少还要七年才能恢复高考。到那时候初雪已经二十五岁了。
这个年纪在秦松看来自然是刚刚适合结婚生子的时候,可在村里人看来恐怕就完全不一样了。
维持七年的虚假婚姻,初雪肯定要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哪怕秦松豁得出去说自己身体有问题不能那什么,生活在村里也必定是无法安宁度日。
所以秦松也在考虑,是否能找机会提前带着初雪离开这里。
总归他们留在村里的时间肯定不会太长久。
然而秦松这话落在老太耳朵里,那就是没脸没皮的花架子,说得好听,尽孝尽孝,尽个屁的孝,现在谁不知道初家这个知青女婿又懒又穷,尽想着吃软饭吗?
至于秦松是城里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带着初雪回城里享福?老太自认眼光毒辣得很,这么些年知青来来回回,家里有本事的早就把人给弄回去了,还能让娃子在农村结婚?这个秦松,一辈子也就跟村里的懒汉差不多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老太到底顾忌着秦松是男的,刻进骨子里的重男轻女思想让她也不敢像对待初雪那样随便说教,只阴阳怪气地哼哼哈哈笑了几声。
他们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张淑芬已经听见动静,拿着锅铲就跑了过来。一看闺女的脸色,再看彭老太窝在家门口的木敦子上那样儿,都当了二十多年邻居了,张淑芬哪能不知道这死老太婆又逮着她家闺女欺负呢!
张淑芬瞪了彭老太一眼,扭头招呼女儿女婿,“别跟人闲谈了,走走走,马上就吃饭了,赶紧进屋!”
转眼的时候忽然看见秦松手里还拎着东西,有些纳闷儿地问初雪:“这是给谁家带的?不年不节怎地买这许多。”
那些婆娘也真是的,让带东西就带点小零小碎的得了,怎么还整这些大包小包的,县城那么远,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拒绝,就专欺负人让给她们当免费老黄牛使唤?一个个还要脸不?回头得好好找这些人说道说道!
在张淑芬的眼里,她翅膀底下护着的人,就没有随便让人欺负的道理。
初雪是她亲闺女,一眼就看出来亲娘误会了,连忙拽着张淑芬的手臂解释:“妈,这不是给人带的,是三哥买给你和爸吃的。”
说完还红了脸飞快地偷看了秦松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妈,我有事跟你说,咱们回厨房。”
初家的房子是石头房,才修了没几年,当初为了挑高房梁,地基没往上面垫,反而还往下挖,人跨过门槛踩进去,就比站在外头时矮了一大截。
这种房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在结实不透风,坏在冬冷夏闷,遇上西南地区独有的绵绵雨时节,一两个月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更是到处都湿润润的。
不过这会儿在村里,初家的房子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准,更别提他们家还一口气修了五间半,除开一间吃饭待客的堂屋,初家父母一间,初雪两个哥哥每人一间,初雪也得了一间。
剩下半间就是粮仓和杂物间了。
这年头,家里孩子有单独的房间,还能有粮仓杂物间,可是件不得了的稀罕事。
单为这,初雪的两个哥哥就一点不愁找不到媳妇,她大哥初雷已经定了婚,就准备在今年秋收后办酒席,二哥初雨也有了对象。
家里其他三个人还没回来,秦松把带来的点心干果等放到柜子上,知道初雪和丈母娘在厨房有话说,也不去打扰,就在堂屋里转了转,最后站在贴着挂历的墙壁前看日历。
马上就是五月了,投稿的事要抓紧,争取在秋收农忙来临前做出点成绩,至少要能够到可以负担起养家责任的水平。
饶是秦松不怕干活,想到秋收时自己真下地全程参与抢收,心里也有些发怵。
田园情怀,也只能存在于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的前提条件之下。
说起来惬意自在,真让人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相信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偏房灶台前,初雪帮着张淑芬把最后一个菜炒好盛出来,锅里掺上水,火也退了,这才拍拍手,从自己裤子内兜里掏出两张卷在一起的大团结不由分说塞到母亲手里:“妈,你收着,这是三哥家里人给咱们的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