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烦了行吗?”男人不耐烦地挥开郝立冬举着单页的手,“都说了我们自己有路线,不跟团,听不懂?”
一次次被驱赶,郝立冬连着三天晚上苦练推销话术,心态和脸皮都稍稍练上来了。见男人不好说话,他立刻改变目标,转而对男人身边的女朋友赔笑脸,热情道:“姐,往景区的公交车都特别挤,抢不到座位还得站一路,你看天气这么热……”
“你他妈还没完了是不是?天气热不热用你说?”男人推开郝立冬,拉着女朋友快步离开。
郝立冬险些栽倒,抱着布袋子稳住身体,脑子忽然一阵晕眩,有点犯恶心,还有点想吐。
这一停下来,怎么就累得不行了呢。他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有树荫的花坛边走,只想马上坐下来喝口水缓缓。
北城的天好像越来越热了,热得他头昏脑涨。他硬撑着疲惫往前走,撑着撑着,腿突然软了一下,紧跟着眼前一黑。
郝立冬感觉自己慢悠悠地走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隧道里,周围全是太阳光的颜色,金灿灿一片,很温暖。他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哪怕没有尽头也行。
连政刚停好车,手机又响了。这大半天,电话一通接一通,他已经接烦了。拿起来一看,是辛远打来的,有点意外。
“喂。”
“连政,你来火车站了吗?”
电话里的语气很着急,连政立刻开门下车:“刚到,出什么事儿了?”
“你赶紧到广场这儿来,就那个便民站后头,有一学生晕倒了,还磕了一脑门的血。我着急检票要走,120我已经打过了,你快过来接下手。”
“行,我马上过去。”
赶到广场,连政都不用细找,便民站后方的几名围观群众及时指明了方位。他匆匆赶过去,越过人群,见地上躺着一名瘦弱的男生,右前额磕破一大块,确实流了不少血,辛远蹲在一旁,正用矿泉水沾着纸巾给对方物理降温。
他上前蹲下,将矿泉水和纸巾直接接过来,继续擦着男生颈部做降温处理,问道:“怎么磕的?”
“应该是中暑了,倒的时候脑门磕花坛角上了,我正好路过,给我吓一跳。”辛远抬腕看了下表,开始检票了,他把纸巾全部抽出来,一一沾上冰镇过的矿泉水放在边上做准备。
“我就知道你要送我,特地晚说了半小时,你看你还是来了。”
“去检票吧,剩下的我来。”
同窗三年,辛远知道连政有多靠谱,便放心地将人交给他:“行,以后有时间上我那儿转转,我老婆一直想见见你,先走了啊。”
对于中暑患者,连政有点经验,顺着颈部向下,他撩开男生的衣服下摆准备擦拭胸部,看到两排突出明显的肋骨。这位学生瘦得身上没几两肉,看样子不光中暑,可能还营养不良。
简单做了降温处理和止血,男生依旧没有醒过来,他又掐了下人中,毫无反应。好在救护车来得很快,连政配合医护人员,将男生抱上担架,发现轻得不像话。刚准备放开,胳膊忽然被扯住。
“不,不去医院,不要救护车……”
男生脸色惨白,带着疤痕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嘴里念叨着“不要,不去”,连政扫了眼地上的布袋子,部分传单被甩了出来。他拿开对方的手,说:“去医院把伤处理下,其他的不用管。”
“都这样了还犟呢?”医护人员大概看了下伤口,“我看你这脑袋估计得缝针,快抬上去!”
“我不去。”
“行了,由不得你。”连政随医护人员,一同上了救护车。
第8章 8.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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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五官清秀稚嫩,睁着一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嘴巴微微抿起,笑得自然大方,尽管唇峰缺失,显得有些奇怪。连政注意到男孩的人中部位和上嘴唇疤痕颜色,没现在那么深。
将身份证翻过来看了下背面,办证时间为两年前。他又翻回来,这男生与弟弟连卓同年,四月二十号出生,还比连卓大了一个多月,本人却像刚成年的高中生。
他目光落在户籍所在地的云城,一个经济落后的偏远小县城,离北城少说两千公里。不管是不是学生,这个时间点跑低价野鸡团进行诈骗揽客,应该挺缺钱,身边恐怕也没有亲人。
清创时,郝立冬就有点吃不消,一听医生说还要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缝线,吓得慌忙撑着台子站起来。北城是大城市,消费也比南城高,救护车出一趟不知道要多少,刚才已经拍了片子,再来个小手术……
他浑身没劲站不稳当,脑袋也晕晕乎乎,隐约记起医生好像说过什么皮试破伤风,让赶紧再去缴费拿药。那个陪他一起上了救护车,拿走他身份证的男人,进来过一次后又拿着挂号单匆忙离开,到现在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