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连灯也没开,把书包往床上一甩,身体也跟着肆无忌惮倒下去,只听见书包拉链在空中崩开,里面的文具书本哗哗啦啦掉了一地。
然后继续陷入安静。
一片狼藉。
池灿平静片刻呼吸,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油烟气,有来自吵闹的邻里周围的,也有不久前这间寂静的屋子里不寂静时产生的。他很快翻身坐起去打开了灯,趴在床沿将掉在缝隙里七零八落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
有些文具滚进了床底,池灿摸索半天,出了满头大汗,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的。
他翻看着书包,该在的都在,床上也重新恢复干净整洁,池灿盯着光秃秃的床面发了会儿呆。那只小熊被它塞进行李箱里了。可经过这么久,他感觉其实拿不拿走都没什么差别,李景恪并不在乎,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幼稚的小儿科。
池灿去桌上拿碗筷坐在桌前吃饭,饭菜还是热的,仿佛做饭的人还没有离开。池灿越吃越难过,他想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妈妈的离开代表着什么,看见月亮也不会再当成薄饼。
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永远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李景恪让他身无饥寒,也让他终于知道当个幸福小孩并不是天经地义。
许是池灿以往活泼开朗惯了,突然之间长时间的萎靡任谁都看得出来,杨钧作为他的头号好哥们,这个周末拉上了池灿一起去下关见世面,势要让他重回好心情。
他们上了公交车,池灿第一次坐这么久的时间,进入市区后两侧高楼稍稍多起来,杨钧推着他急匆匆下车,明明不赶时间却莫名其妙跑了起来,直到不远处就是一座大桥,上桥后视野变得开阔。
那是池灿第一次在风城看见海鸥,因为逐渐入春只有一小群还在湖面上。
杨钧早已见怪不怪,跟他看了两下便推着池灿继续往前走,他们今天的首要活动可是去网吧开黑刺激,约好的伙伴们都会准时上线,去晚了时间根本不够用。
池灿扭着头依依不舍地跟着杨钧走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关城区里远比不上大城市的发达,但各色商铺店家和街道都比古城多和宽敞,还有跳动不停的大屏幕播放广告,网吧不在大马路边,而在一家菜场后的小巷里。
池灿在去网吧的路上兴致又颓下去,杨钧一瞅,说道:“现在我们是走累了,等进去了就好了,你会玩魔兽吧?等会给你露一手!”
他再瞅一眼:“哎呀,你就想想,这多刺激?!背着你哥来网吧玩,多爽!”
“他又不管我。”池灿说。
“你回回都说他不管你,那我问你,要是被你哥知道我们偷溜来网吧了,怎么办?”
池灿竟然真思考了一番,咕哝道:“跑或者认错咯。”
“跑?跑去哪?”
池灿愣住了,闭嘴不言。
杨钧哈哈大笑,往他身上一拍:“还不是,千万别被抓到了,”他压低了声音,“而且我们还没成年,只能去不看身份证的黑网吧。”
“那岂不是……”池灿顿时又犹豫迟疑起来,停住脚步杵着不走了,他是想也学着不在乎李景恪一下,听见是来网吧就来了,可临门一脚意识到这终究属于违法行为,万一运气不好被警察逮住了,岂不是要李景恪跑去派出所捞他。
这确实刺激又可怕。
“哎呀,没事儿!真的!”
杨钧着了急,手舞足蹈给他解释这地方他来过无数次了,学校里也多的是同学来,不会被发现的,杨钧还没说完,突然瞥眼看见池灿身后的远处晃过一道人影,立即瞪大眼睛拽着池灿躲进了旁边商铺竖立的招牌后。
池灿正皱起眉头,跟着往后一看,顿时也安静下来。
他们在前方茶室的招牌下看见了刚刚还在讨论的、池灿那个不好对付的哥哥李景恪。
李景恪站在小巷的街边,跟另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碰面后一同站了一会儿,手指间夹着别人递来的烟。
池灿认得出来,那是他在马场见过的丁老板身边的下属阿文。
他躲在落满过路尘土的招牌后,看见李景恪跟阿文转身进了茶室,杨钧跟他挤在一起热气呼呼,可他的心从快要蹦出来到此刻一沉再沉,更多的冷风灌进后背,凉透了。
“你哥没看见我们吧?”
有惊无险,杨钧仍然压低了声音,他见池灿一动不动估计吓着了,担心池灿不敢再去网吧,说道:“他肯定没看见,你不会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