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欺世盗命 群青微尘 2416 字 2023-05-08

易情对着烛火一看,那用药粉写的字写得潦草狷狂,是七齿象王对他下的战书:

“逆我者亡。”

易情没动晚膳,去井边汲水洗净了手,将前几顿藏在衣里的冷馒头掏出来,分了一半给三儿。七齿象曾是他手下的胥吏,如今却肖想着要召出大批鬼王来铸神迹,他不能任这厮残害朝歌人。鬼王弓荼也是左家召的,他还与左氏有一笔债要算。

翌日晨起时,他到庭院中闲晃,扯马头墙下的山茶花,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对付七齿象王。

一抹红影飘到眼前,眼覆红绫的俊秀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叫道:

“师兄。”

易情抬头,却见祝阴勾唇浅笑,笑意明艳,仿佛连满园火红的山茶花都陡然失色。祝阴在府中倒座房里住了一夜,与下人们挤在一起。神龛无处安放,他只得在榻边摆了几只神君的陶人,又怕有人起夜时碰跌了,便惴惴不安地揣在怀里过了一夜。

祝阴开门见山地问:“鬼王在何处?”

易情想起自己哄骗他来的缘由便是要杀鬼王,这厮约莫是想杀完鬼王后便脚底抹油开溜。

“别心急,鬼王还未长好。”易情说,“方种进花盆里两日,待我多浇些水,不日便能长成。”

祝阴说:“噢,既然还未长成,祝某也不可游手好闲,今日便去大梁城中除些余留的三尸鬼罢。”

他一摆袍袖,转身便要驱风而走,却被易情抱住了腿,叫道,“师弟,留步!这里有个坏得透顶的姑丈人,要拿我性命!你得贴身护我,不然我会死无全尸!”

“他要拿师兄的性命,又与祝某何干?”

易情叫道:“我和你红线相牵,是性命攸关的一对儿。我若是死了,你也不会好过,所以你得救我!”

祝阴却微笑:“甚么一对儿?师兄的另一半分明是左氏千金。她的绣球砸中了您,您是她的赘婿,而祝某只是一个给您梳头的小厮儿。”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易情恨得磨牙。祝阴拖着他行了几步,总算停下脚,扭头道:

“既然师兄执意相留,祝某便不再移步。可除魔之事一日不可耽搁,师兄知道这里近处可有妖魔么?”

易情正发着愣,却见一个凶邪的微笑在他颊边徐徐绽放。

“对了,师兄不正是妖魔么?既然您不许祝某离您身边一步,踏出左氏宅邸。”

祝阴活动着腕节,将拳头捏得格格作响,笑靥如花。

“那今日…祝某便来祓除您罢。”

第十六章 桃李偶同心

竖穴地宫之中回声悠悠。地底极冷,岩壁上结的冰泛着幽幽蓝光,土圹里洒着淅淅沥沥的血,像断续的笔痕。

寥廓的地宫里弥漫着血腥味。血迹犹如蛛网般向八方流淌,中心处立着刑架,一个女孩儿孤伶伶的被捆于其上,手脚皮肉翻卷,血洇湿了金线裙子,落进地里。

三儿垂着头,漆黑的眼珠里映出脚下诡谲的图阵。左家人们割开她的皮肉,在土圹中蘸血作画,倒画了日月灵旗的纹样。如此一来,阵法召出的便不会是神灵,而是鬼怪。

竖穴如同一条狭暗的产道,而她便是鬼王的胎孕之处。

每月的对望日,她都会被带到这地宫来,被取血割肉。月复一月,只为唤醒婆鬼子。血阵愈画愈大,凶狞的鲜红密字爬进暗道之中,她不知这些字将会去往何处,最终又会夺去何人的性命。

三儿只知道她是阵眼,是这炼鬼阵的中心。她是左家的祭童,宝术名为“十秩不腐”,虽不会死,可身上依然会留下斑驳的伤痕。初次取肉时,七齿象王手持独股杵,缓慢地在她背上刻字,那是一个“凶”字。疼痛像毒蛇一般在脊背上游弋,象王与她说:

“三儿,你注定是天下的祸凶。”

男人抚上她身上的伤痕,粗砺的指腹缓缓游弋。他贴着三儿的脊背,近乎痴醉地道。

“…但你却会是左家的福气。”

不取血的时候,左三儿就会与自己的羊布偶玩耍。她有一间偌大的寮房,能塞得下上百人。可房中除却她外时常空无一人,只有布偶会永远陪着他。她时常将它抱在怀里,与它形影不离。有一次她将布偶的手脚扯下,发现它不会流血,里面是洁白的絮子。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取出针线,将布偶缝好,她才发觉布偶也与她不同,手脚不会自个儿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