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欺世盗命 群青微尘 2201 字 2023-05-08

白冥不夭见她大摇大摆地插了队,一颗心几乎蹦出嗓子眼。他慢腾腾地爬回案桌上,颤声问。

“那、那…那你要办…什么事儿?”

左不正说:“拿文簿来。我要查你们魂字录得对不对。”

小录事大惊,叫道,“凭什么要你来查!你查来做什么?”

左不正说:“我瞧凶年死人甚多,怕你们为了自己政绩,从人间偷汉子、窃姑娘,全塞进幽都里做苦力。”

小录事说:“我…这……咱们才不会干这种事儿!”

“那便拿文书来!”左不正用刀敲着案台,“既然不是你们捣的鬼,那凶年怎会死这么多人?”

白冥不夭讪笑,从袖里拿出素绢,一个劲儿地拭额上的汗。“生和死本就是常事儿。你们凡人里有本叫《淮南鸿烈》的书写得好,里头有句话:‘其生我也,不强求已;其杀我也,不强求止。’死生本就一体,你们却偏爱苟活,不爱地下长眠,唉……”

左不正一拍案台,堂梁上尘土簌簌而落,椅背后的海水朝日图似也颤得抖了三抖。她厉声道,“我不读书,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

鬼卒们面面相觑,旋即摆出狰狞面目,抄起枪槊杀气腾腾地包围上来。殿中气氛一触即发,这时却听得有人道:

“拿文簿来罢。”

白冥不夭抬头,却见那纤淡祥云上还有两个人影。一个是着金丝织锦袄子的女孩儿,抱着膝一言不发,安静而乖巧。出声的那人却是一旁的一位白袍少年,戴着只丝质眼罩,脸庞白皙,像浸了冷冷月光。

白冥不夭见了那少年,浑身颤了一颤,旋即喜道:

“神君大人!”

易情站起身来,神色淡冷,道:“只查人魂字、地魂字,别的不看。你拿来便是,我们看完便走。”

他不怒自威,教鬼卒们不由得都退了一步。白冥不夭是个小文官,时常同天记府有往来,大司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上官。又因大司命掌寿夭,时而需到地府里办事儿,有段时日来得频繁,索性便住在了幽都里。白冥不夭那时曾与他打过几回照面,如今再见,只觉战战兢兢,两条腿被打弯了似的,直不起来。

冥吏们自司房中捧出文簿,一卷卷地放在桌案上,堆摞得有小山般高。左不正扭头问易情,狐疑道,“脓包夫君,方才那窝囊录事叫你什么?神君?”

易情那冷肃的神色倏尔不见,像冰雪在春晓中化作融水。他笑嘻嘻地道,“我早说了呀,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神仙。要到阴府来办事儿,也是小菜一碟。”

白冥不夭捧来簿册,恭敬地推到他俩面前,旋即在一旁垂手侍立。听他一说,也恭敬地开口,“不错,神君大人福泽九幽,往时对咱们颇多关照。真不愧为文昌宫第四……”

这小录事话还未说完,易情便忽觉颈上缚魔链像陡然烧起了火,惊人的热度蔓上喉间。看来那禁制不止是要他不得吐露自己的身份,连旁人都说不得。而以往龙驹虽说出过他的身份,但这禁制本就为灵鬼官所设,故而那时他暂且无恙。易情浑身一抖,赶忙出声喝止:

“…停!”

白冥不夭住了口,迷惘地望向易情。易情冷汗涔涔,笑道,“嗯…不必说我的名字。”

小录事当即意会,连连点头,“我明白啦,大人要微服私访!”说着,又快手快脚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瞧我这贱嘴巴,不会说话!”

左不正看他俩看得莫名其妙,易情赶忙打诳,“我方才不过胡言乱语,莫要放在心上。”说着,便将她往桌案前搡去,两人看起了文簿。

那文簿一一看下来,却并无甚么古怪之处,饿死、雹灾而死的人虽多,却寻不到甚么端倪。易情一目十行,翻书如流水,教左不正愈发奇怪,她才翻了半本簿册,这厮竟已看完了十卷。待看到一处时,易情合上卷册,说:“不看了。”

“为何不看了?”左不正问。

易情说:“没什么异状。”

左不正撇嘴道:“凶年就是异状,要是没异状,这凶年又是怎么来的?”

白冥不夭地搓手了好一会儿,望着易情,眼里像有烨烨星光,十分兴奋。易情放下卷册,将他拉到一旁,说:“地里是不是有召鬼阵?”

小录事见大司命与他说话,受宠若惊,忙不迭道:“有…似是有的!这些年来,有人在地里画了些符阵,从纹迹来看,是九狱阵。可判官说那是凡世间的事儿,咱们管不着。”

易情又问:“我的宝术对它无可奈何,用甚么法子可破那阵?”

白冥不夭想了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连神君大人的术法都不起效的话,那阵法是如何画出的,大人便依那法子破除便好。”

易情神色凝重,“如果我说…那九狱阵法是以人血肉涂抹而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