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喘不上气来啦!”
死路?叶盏一惊, 拽着其中一人问道, “研究院的地道进不去?”
“进不去, 机关都被堵死啦!”
“走这里,快!这里没有毒气进来!”
黑压压的人群钻进另一条通道, 那条路通向城门口。有新鲜的空气吹拂进来, 那条路上没有毒气!
叶盏冷眼旁观, 没有毒气的通道并不意味着龙鳞军有疏漏,这是故意放出来的口子,只要这群地底老鼠敢冒头,等待他们的就是冰冷的铁笼。
光凭声音和气味,他就认出了好几个认识的人,事实上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窝在臭烘烘的基地里,吃宴会上剩下的食物。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是这辈子没吃饱过饭。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不是一出生就在地底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比如眼前和他说话的这个人是个下水道掏粪工,每天夜间工作,拿很微薄的薪水。他有把好嗓子,他很有爱心,会照顾孤苦的孩子,他有名字,叫吴成岩。
“别去,那里不是出口。”叶盏几乎忍不住要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真正的生门,就是祁家老宅浴室里的那一个,守卫已经被他们解决,孔雀也已经离开。但在这样浓密的毒烟中,没有防毒面具的他们真的能坚持跑到那里吗?
况且如果带他们走,他自己可就走不了了。
“哥哥?”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
叶盏把手电筒往下一照,是那个叫小诺的老鼠,他抬手遮住了眼睛,脸色一片茫然。
“小诺,你姐姐呢?”叶盏下意识把自己手上的防毒面具套在了他头上。他和祁渊从守卫身上扒下来四个防毒面具,现在已经全部用完了。
“姐姐带我往那里跑,但人太多,我们的手松开了,”小诺眼泪汪汪地指着通往城门的出口,“姐姐不知道去哪里了……”
叶盏看了眼那汹涌的人流,所有人都在往没有毒烟的地方跑,那么小的女孩被夹在里面,早就不知道冲去哪里了。
叶盏没忍心说“救不了她了”,拉起小诺的手,往反方向走去:“我们先出去。”
小诺不肯走,扯着嗓子一声声地喊道:“姐姐!姐姐!你在哪里?!”
小孩尖利的喊声像是一根根钢钉刺入叶盏的心脏——
“这女孩有魄力,是当领导的材料,很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你小时候呢,就像那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
实在太像了,由不得人不去想,叶盏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没能抓住的手,听到了穿越时空的一声声惨叫,那些久远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噩梦重又抓住了他的脚踝,顺着脊背往上攀爬。
小诺早就已经喊不动了,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抓着叶盏的手抖得很厉害:“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没有不要你!”叶盏下意识反驳道,不知道在为谁争辩。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被过去吞噬,一把抓住小诺的手,硬拖着他往回走,“跟我走,前面是死路一条,只有我能救你,跟我走!”
“放开我!我要去找姐姐!”小诺死活都不肯跟他走,汗津津的小手从他手中钻了出去,丁点大的身子也往人群里挤,很快便像滑进了油缸的小耗子,被人群吞没,只剩下声嘶力竭的喊叫飘荡出来:“姐姐!姐姐!”
叶盏僵硬地站在原地,关节像是生锈了,动弹不得。
当年的祁渊也曾这样地找过他吗?这样声嘶力竭地,奋不顾身地,哪怕是死亡的道路也不要命地向前,好像飞蛾扑向火焰。
他没能回应祁渊的期待,他没有做到,五年前不能,五年后的现在,他还是做不到。
这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从祁家老宅的地道口出去,趁着混乱离开玄城,他就自由了。叶盏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让自己醒醒。但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
那里是过去的幻影,是无法弥补的伤痕,是他一生的悔恨。他一咬牙钻进了人群里,用力挤开身边的人,一把抓住小诺的后衣领子,生生把他拎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找姐姐!”小诺大声叫道,嗓子哑得像个破锣。
“知道了,”叶盏拍拍他的屁股,“坐好——别抓我头发——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即使是他,汇入这汹涌的人潮中,还是有种被吞进巨蟒肚腹的感觉,一个平时仅供两人通过的通道,此时能挤进五六个人,身体紧密地挤压在一起。更恐怖的是有时脚底下还会踩到柔软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思索是什么,就被推向了更前方。所有人都必须身不由己地迈腿,好像一条绷紧的传送带,谁要是松懈一步,就会被绞进机器中,粉身碎骨。
叶盏快喘不上气来了,感觉自己被压成了肉饼,因缺氧而头晕目眩。他立刻扯开了防毒面具,呼吸了一口空气——这条通道中的毒气果然稀薄,但是因为挤进了太多的人,呼吸依然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