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约可见停着一艘飞行船。
叶盏完全明白了,这里是祁渊的记忆!他回到了那一天,祁渊龙血爆发,他带着他逃跑的那一天!
而他要去检查飞行船,让祁渊呆在屋子里等他,结果他被龙寅一枪射倒,最后又被凌景捡走,昏迷了一个月才醒……那一别就是五年,叶盏曾经疯狂地回到归墟找他,也曾心灰意冷地以为祁渊已经死了。
叶盏心跳如擂鼓,现在他可以借着祁渊的眼睛去触碰那丢失的五年,就像是找回一块缺失已久的拼图碎片,将空落落的版图补充完整。
不,不对……我必须马上出去,叶盏立刻提醒自己,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到祁渊的记忆中来,说不定又是凌景搞的鬼。而且吞下梦蝶药剂的不是他,他甚至不知道有什么出去的办法。
唤醒眼前这个傻白甜祁渊可以吗?叶盏拍着翅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无声地喊道:别傻看着了,他不会回来的!看我看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我也是叶盏啊!
17岁的祁渊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应,眼神像是钉在了飞行船上,一副要钉到世界末日的姿态。
糟了,难道在记忆中,他是看不到我的?叶盏飞累了,停在了祁渊的手上,忽然心生绝望。这个绝望不是针对他自己的处境,而是祁渊的。因为他知道事情的所有结局,知道祁渊的等待注定不会有结果,他的哥哥不会回来了。一切恶果都明明白白地摆在前头,他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祁渊义无反顾地往前走,摔得头破血流,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叶盏疲惫地垂下翅膀。
忽然,外头传来轰鸣,飞行船启动了!祁渊伸出半个身子,满怀希冀地看去,飞行船一点点升高,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明明知道飞行船上的人看不到,还是挥舞着手臂,很高兴地喊道:“哥哥,这里!”
他还以为飞行船是来接他的。
叶盏的心揪起来,没有一刀杀了这么划算的买卖,他是来受凌迟的。
飞行船调转方向,朝着与祁渊完全相反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开走了。
祁渊捏碎了窗框,难以置信地看着飞行船离去。他听话地没有走出房间一步,而哥哥许诺会回来,为什么……他什么都弄不明白,茫然地张着嘴,那样子傻得要命,叶盏烦躁不已,这个蠢货,为什么要露出那么蠢的表情啊,看得他都伤心起来了……
“不对!”然后这个蠢货居然喊起来了,还喊得那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他这只小肥羊躲在哪里似的,“哥哥!叶盏!我在这里!不是那边!”
祁渊绝望地对着飞行船喊叫,眼睁睁地看着飞行船变成了天边的黑点,喊声逐渐微弱,逐渐带上哭腔,变成了崩溃的哭泣,“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祁渊想要翻窗而出,已经跳上了窗台,却又停了下来。他大概还是不肯相信叶盏丢下自己走了,怕贸然离开房间,哥哥回来找不到他。天色渐渐暗淡,祁渊不知所措地站在窗口,茫然地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承诺要回来的人没有再回来,只有落日不可挽回地跌向地平线,摔碎成漫天霞光。
叶盏蝴蝶徒劳地在他身边飞舞,祁渊的目光终于在他身上聚焦,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总在这里飞来飞去?你也被人丢下了吗,小蝴蝶?”
啊,等等……叶盏一惊,祁渊能看得到它?!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等于说,他这只蝴蝶存在的每一秒,都在篡改祁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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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祁渊也正面临着完全相同的问题,他栖息在一朵绯流花的花心里,幽蓝的翅膀叠在一起。
“说起来,虽然这里开满了花,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蝴蝶呢。”金棕色眼瞳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靠近,“让我抓来看看,不会是什么新品种的异兽吧?”
好小……这是祁渊的第一反应。在他少年时的记忆里,叶盏就是一副过分早熟的姿态了。他从未见过那么小的叶盏,好像只有十二三岁,眼神机敏,动作跳脱,一边和身后的人谈笑,一边悄悄地靠近他。
对了,他也从未见过叶盏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就像过去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会为了捉蝴蝶这样的事而感到快乐。
但很快祁渊的心情就不美丽了,他看到叶盏身后出现的高大男人,正是凌景!准确来说,这一位更加年轻,更加消瘦和狼狈,还没很好地藏起那股疯癫劲儿。
再看看这片无边无际的花海,祁渊心里清楚,他这是来到了叶盏童年时的记忆中。即使他吞服了梦蝶觉醒剂,也仍然无法摆脱这个处境。
小叶盏躬起身子,浑身肌肉紧绷,眼神专注无比,像只捕猎的猫,猛地朝他挥出爪子。祁渊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毕竟他并不存在实体,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咦,我明明抓到了,”叶盏疑惑地看着手心,“跑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幻象吧,让我看看……”凌景俯身看向那朵花,却趁机深吸了一口气。他更加了解这些把戏,但显然缺乏探究精神。
叶盏一把薅掉那朵花,推了凌景一把,威风凛凛地骂道:“说了多少次,别给我玩花样!”
凌景踉跄地后退几步,举起手投降,依然是那个生无可恋的语调,“好啦好啦知道啦,别再掰我的牙行吗,我会痛到哭的……”
祁渊趁机隐去了身形,浮在半空中观察他们。野兽般的少年和绝望落魄的男人一同回家,没走两步凌景就落在了后面,他懒洋洋地插着口袋,忽然抬头看了眼天空,准确无误地看向祁渊的方向。
他的嘴唇开阖,做出三个字的口型:“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