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她平时念叨两声也不要紧,她的工作是没有懈怠的,但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她最后还是走上了邪路……”汪子岩叹了口气,“她竟然私底下找了个调查记者,说什么要去调查丈夫死掉的真相!”
“调查记者?”祁渊皱起眉头。
“叫江河,小有名气呢,总在报纸上写些耸人听闻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刘玲就找到他了。”汪子岩耸了耸肩,“这事儿可不就被她搞大了么,刘玲找了调查记者后,上头很快下来命令,要我去‘劝劝’她。我是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她死活不肯听,宁可丢了工作,也要查下去。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们都觉得可惜呢……”
“丢掉工作后,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没人见过了,八成是出城了吧,毕竟没有房子,她们母子俩也没法生活。”
“那个叫江河的调查记者呢?”
“不晓得哇,”汪子岩呐呐道,“其实我也算他的忠实读者吧,但就三年前他答应查那件事后,从此就再也没发表过文章了。所以我觉得啊,他八成也悬了。”
事情的眉目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察觉到丈夫死因有蹊跷,刘玲主动联系了调查记者江河,拜托他调查,两人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隐情,竟然引来了上层的清洗。如果他们能找到刘玲或者江河,说不定能找到刺杀案的线索。
“是谁命令你辞退刘玲的?”祁渊问。
“电话是城委会办公室秘书打来的,究竟是哪个领导不好说,”汪子岩老老实实地回答,“别看我像是当了个什么官,其实屁也不是,上头来了命令,我就照做便是,哪里敢问东问西呢。”
“江河,关于他你有什么线索吗?”
汪子岩的眼神闪烁了两下,又是擦汗又是挠头,似乎在苦思冥想。两个活阎王一前一后紧紧盯着他,好像他今天不说出点什么来,就要将他的脑袋按进抽水马桶冲入十八层地狱。最后他总算憋出两句:“要不你们去作家楼看看?江河应该住在那儿,全城吃笔头饭的都住那栋楼。那里已经准备拆迁了,所以江河的房间估计没分给别人,你们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叶盏瞥了祁渊一眼,只见他微微一点头,站起来握了握汪子岩的手,“谢谢汪局长,您给了我们不少帮助。”
“不客气,不客气……”看汪子岩大汗淋漓的脸,他们立刻消失才是对他心脏最大的帮助。
送走两位活阎王,汪子岩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心还在咚咚直跳——都听他们说三少爷可怕,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可怕法。他长得一点儿不恐怖,不,简直和老城主年轻时一般英俊,但光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潜伏在草丛里的豹子,随时会咬断自己的喉咙似的。
被这样盯着,他当然是一点谎都不敢讲的了。瘫坐了半晌,才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夫人,是我,汪子岩,粮储局的,啊,您还记得我,太荣幸了太荣幸了……对,就是刘玲那事,今天三少爷忽然找到我,我就和他讲了,应该不要紧吧?……哦哦,不要紧就好不要紧就好,我也就是放心不下,知会您一声……”
男人微微发颤的声音在汽车内回荡——叶盏用口香糖把微型窃听器黏在了沙发底下,汪子岩讲电话的声音原原本本地传到了他的手机里,又通过车载蓝牙公放出来。
他们早就猜到汪子岩会隐瞒真正的上级,并且在他们离开后立刻向上禀报,但叫人意外的是,吩咐他做这件事的人居然是孔葭夫人!
“是她?”连叶盏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祁渊正在认认真真做笔记,“不像。即使夫人命令他掩盖真相,但未必凶手就是她。”
在玄城全部有头有脸的人物中,孔葭夫人可以说是最没有行凶动机的人了。首先,她和丈夫的利益本就高度一致,城主死亡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其次,孔葭夫人和城主的感情好得举世皆知,这不是装模作样的相敬如宾,而是深深相爱了几十年,矢志不渝的那种。最后,孔葭夫人如果想动手,何必为自己制造那么多的麻烦?她完全有条件隐蔽地把丈夫做掉,而不用留下任何破绽。
那么出于什么原因,孔葭夫人会隐瞒真相呢?她甚至细致到来关心一个死去的目击证人的妻子,其中的动机耐人寻味。
“会不会是这样,其实孔葭夫人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但是她不能、不愿或不敢揭露他,甚至必须帮他隐瞒?”叶盏摸着下巴。
“你在暗示,凶手是我的哥哥姐姐们之一吗?”祁渊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感情都不是那么深,至少没有她对父亲深。我不认为她会放过任何胆敢伤害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