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叶盏闭上眼睛,以光速跑去约会周公。
祁渊笑了笑,离开卧室,回到书房。静寂的祁家老宅像一座死城,走廊空空荡荡,堡垒的窗口高而狭窄,印着一口方方正正的月光。
风是他延伸的感官,在老宅中轻盈地流动,每一处细微的响动,每一丝浅淡的味道,都能被他所捕捉和感知。有时候他也会想,既然风能从无穷远方来,那他是否能听到无穷远方的声音?
答案是不能,当他凝神聆听那些远道而来的风时,只能听到一片苍凉的呼啸。
祁渊的手再度伸向口袋,拿出了一样东西。
叶盏实在是太过敏锐了,他的确在江河的书桌上发现了什么,而且也正藏在右边的口袋里。只是当时夜太黑,而这东西又太细小,所以叶盏没有察觉——如果他看到了,那么聪明的他自然会想到答案。
那是一根头发,一根细细的、灰白色的头发。
当在墨水瓶下发现这根遗落的发丝时,祁渊就感到已经没有再检查房间的必要了。很多久远的怀疑,与摆在面前的种种疑点一起,指向了一个残酷的答案。
他默默地看了会儿,然后把发丝放回了口袋里,直接从老宅的另一处地道入口,进入了地下。
湿凉的风讨好地簇拥在他身旁,将气味和声音奉送,祁渊循着雨水的气味向地底深处走去。
那气味的源头时远时近,但始终缀在他身前,最后把他引到了一条死路上。
地底没有一丝光线,风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撞个跟头,便又会匆匆忙忙地折返。站在全然的黑暗中,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
“嘀嗒——嘀嗒——”水声层层叠叠地响起,接着是黏腻的流动声。
“闭嘴,”祁渊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发出声音,我也不介意堕落给你看。
“不过那时候,削掉的就不仅仅是你的身体了。”
“唰——”头顶亮起了一团火光,是一根细白的蜡烛,照亮了一只阴森的鸟嘴面具,报丧鸟受了重伤,虚弱地顺着岩壁淌下来,黑气只有全盛时的一半大小,扭动的速度也大不如前。
“没关系,不会堕落的。”鸟嘴面具里传来隐隐的笑声,“我很擅长控制自己的声音,你最好也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和叶盏听过的可怕嘶吼不同,这一回报丧鸟发出的,是如清泉一般悦耳动听的声线,如果叶盏在这里,还会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
“我该感谢你的配合吗?”祁渊冷笑道,“江河,或者说,楚聿?”
扭动的黑色触手和长虫变成了丝丝黑气,散逸在窄小的洞穴中,报丧鸟现出人的轮廓,他身披黑色斗篷,露在外头的脚踝和双手格外苍白。他伸手摘下鸟嘴面具,灰白的头发垂落下来,四颗交叠的瞳孔一齐看向祁渊。
“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楚聿微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什么时候?”祁渊抱着胳膊,“两年前吧。”
“两年前……我才刚刚遇见你吧。”楚聿的手指玩着长发,脸上仍带着无所谓的笑。
“两年前,你找到我,说愿意加入组织。我知道你的目的不纯,不过没那个闲心探究你的过往,因为逐荒收留的本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烂人,多你一个也没关系。”祁渊上前一步。
“我只提出过两个要求,第一个是,”祁渊沉声道,“如果我堕落,那就杀了我。”
“第二,如果有任何人背叛,我会杀了他。”话音未落,祁渊已经扼住了楚聿的喉咙,粗暴地将他抵在岩壁上,“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先别急着杀了我,我可帮了你不少忙呢,”楚聿的脖子凹陷下去,变成了一团滑溜溜的湿泥,说话倒未受影响,“你将来一定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保证。”
祁渊只是冷漠地盯着他,在这远离人世的地下,他终于剥离了所有温和的假面,露出了龙残酷的本性。楚聿止不住地浑身战栗,吞咽唾沫,心脏狂跳,这是血脉间的压制,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我的笔名叫‘江河’,‘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的那个‘江河’。如你所见,我曾经生活在玄城,是一名调查记者,我给龙野日报写稿子,日子过得很清贫。”楚聿道,“尽管我拥有那样的血脉,圣人,哈哈,但是我连不戴墨镜出门都不敢。我就日复一日地坐在那张书桌前,看书、写稿,偶尔出门做一些调查。
“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我打算做一个怪物专题,玄城地底下的怪物,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深入地道,结果还真找到了那怪物,不,应该说,是那怪物找到了我。他的名字叫‘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