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这不就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吗?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适者生存,最适宜的血脉留存下来,不适宜的那些呢?淘汰吗?”风饶连连摆手,也有些激动起来,“妈,上一个搞优生学的还是纳粹呢!”
“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方向啊,”风澄依旧笑眯眯的,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按理说,你父亲和我都那么聪明,你应该遗传到我俩的智慧才对,结果呢,你从小到大都那么憨……嗯,天真可爱。”
“……你刚才想说我是憨憨对吧?”风饶一脸黑线。
说来也怪,他的智商的确是有遗传到父母的,无论是记忆力还是思维速度都很在线,就是性格有点冒傻气,没那么精明。
“我也是把你养大后,才慢慢意识到这些,血统并不能决定一切,有太多因素会影响到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你看,有些人明明流淌着怪物的血,却比谁都像人;有些人明明是个人,却比谁都像禽兽。”风澄感慨万千地说。
风饶知道她是想起了祁渊。在玄城所有高层中,风澄可能是对祁渊最为欣赏的,但这并不妨碍风澄在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将祁渊牺牲掉。
这就是“精明人”的世界,他学不来,也不愿学。他倒宁愿一辈子憨直鲁钝,老实做人。
风澄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儿子坐在沙发上,自己双手枕着后脑勺,脚翘在茶几上,“挠挠,我有时候会想,人一代代地出生一代代地死去,没有人能永生不朽,哪怕是神,呼风唤雨一千年,最后不过是一个死。人类从未真正地繁衍生息过,最后留下来的是什么?是血脉,是基因片段——我们不过是传递基因的载体,生命的本质就是基因的延续,就像鸡是蛋用来生另一只鸡的工具。
“基因为了延续,不断地变异和自我淘汰,它才不管人会不会因为变异而灭亡,它要做的是自己演化出最优解。一旦你的基因失控,就开始疯狂地自我复制膨胀,癌症就像一条衔尾蛇,自己吞噬自己。”
这是学界流行的观点,感染者肿胀的身躯、增生的肢体就是一种可控的癌症,一旦这种“癌”失控,那么感染者就将变成堕种。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也没法理解你父亲给自己注射伊甸之蛇觉醒剂的行为,他本来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学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挥舞着撒旦十字的狂热宗教分子。”风澄耸了耸肩,“人类真正的未来是开发大脑的潜能,控制感染的唯一方式就是大脑的进化。我知道祁渊了一些外界手段来控制自己,但我认为真正使他保持清醒的还是他自己的大脑。”
也许是这样没错,风饶想,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祁渊的意志也是无法被复制和模仿的。
风澄把照片塞回相册里,“早点休息,挠挠,明天还有好几台脑溢血手术呢。真是的,稍微受点惊吓就大脑充血,他们的脑子真叫人失望。”
风饶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妈妈远去,脑袋里还在想照片上的伊甸之蛇,那双美丽的绿眼睛勾起了一些陌生的记忆。他不知不觉出了许多冷汗,拳头捏得死紧,青筋根根暴突。
对了,他见过这双眼睛,他想起来了,十岁那年他的确打开过保险箱,津津有味地翻看照片。他甚至记起了第三张照片,也就是被他折坏了的那张,照片里是一个吮吸着手指的小婴儿,正是年幼的祁渊!
算起来,早就那个时候,风澄就已经接手祁渊的治疗了。
而那时候的他呢,讨厌家庭相册里出现不相干的人,于是粗暴地将照片折了好几下……风饶紧握的拳头忽然松开了,以一个轻松惬意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过去的他很少出现这种不正经的坐姿。
他想起来了,他将那张照片,折成了一只纸飞机。他站在凳子上用力把它飞出去,看着纸飞机笔直地撞到墙上,又打着旋儿飘落,脸上露出了明快的笑意。?
第75章 灾难之后
◎恶棍大杀四方扬长而去,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伊甸园里的蛇为什么要引诱亚当和夏娃?宗教典籍给出的解释是, 因为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它是浑然天成的恶,天性喜爱教唆和引诱。
神怕人类吃了智慧果, 从此能分辨善恶,因此将他们驱赶出伊甸园,并派遣大天使拿着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 把守通往生命树的道路。
伊甸之蛇最大的罪行, 是拥有智慧,并且要用那智慧诱使更多的人堕落。
人一旦拥有智慧, 便要自由地生长, 失去对神盲目的敬爱。这是一切神所厌憎的。
蛇不为达到任何利己的目的, 它只是享受。蛇擅长隐匿自己,盘绕在智慧之树上, 却不叫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