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结果已经出来了?”祁渊的神色淡淡的, 似乎问这个问题也是随口,对答案并不关心。
“……”叶盏沉默片刻, 才道, “根据凌景传来的消息, 孔昭和祁追远已经双双死于玄城保卫战中。”
“双死么, ”祁渊颔首,“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祁追远会赢。”
“是啊,她其实本来已经赢了,但是她自己也被胜利毁掉了。”叶盏想到那个强势而高傲的女人, 想到她那柄寒光凛冽的□□, 想到她的冷酷无情但又意外地光明磊落, 心里还是有些惆怅。
根据雨燕的消息, 玄城已经被玄意的大军围攻了数月,七天前孔昭攻破城门, 那些深海来的怪物尽数涌入城中。但这是祁追远的诱敌深入之计, 将孔昭瓮中捉鳖后, 她率领着龙鳞的精锐殊死搏斗,最终将孔昭斩首于城门下。
此处的“孔昭”,早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阴郁而美丽的oga,而是一个身长超过三十米、立起来能越过城墙的怪物。玄意在他的肚子里破腹而出,寄生在他身上,他的下半身早就变成了一条巨型沙蚕,上身只剩下一张生满触手的脸,如同海葵一般在风雨中飘摇着。
祁追远杀死的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代价便是她过分地催动了龙血,头生双角,浑身生满银鳞,一条长尾横扫千军。据说,当她提着孔昭的头回到军营时,没有一个人感到了胜利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祁追远将头掷在地上,狰狞道:“谁敢忤逆我?!”
她以为自己说的是这句话,但其他人听到的都是可怕的龙啸;她以为自己在走路,但其实她的四肢都已经变成了龙爪,拖拽着银光粼粼的长尾在地上游走前行。
这样的一个祁追远,在胜利后的当天晚上,就死于了自己人之手。据说是被最信任的部下们联手杀死的。对外,龙鳞军用了一个冷冰冰的词语,他们将祁追远“无害化处理”了。
而凌景则给出了一些猜测:红珊瑚的海怪军队还没有退去,玄意显然还未死。敢在这种时候杀死祁追远,恐怕玄城背后真正掌权的势力才刚浮出水面。雨燕来信的末尾,凌景叮嘱他形势太乱,离玄城越远越好。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叶盏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看向祁渊,“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他们有这一战,而且四天之前你完全来得及干涉,说不定两个人都能救下……但是你不愿意。”
那时祁渊说自己不想介入,他说每个人都值得自己应有的结局。
无论是祁追远还是孔昭,祁渊恐怕都没法给出什么正面评价,也很难谈有什么感情。但是叶盏还是觉得别扭,他想着若是原来的祁渊……若是原来的那个祁渊,一定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祁渊一眼就看出了叶盏的欲言又止,坦然道:“你在想,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拯救更多的人,对不对?”
叶盏点了点头。过去的祁渊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连自保都很困难,但他会愿意去这样做。而现在的祁渊,完全具备这样的能力,却选择作壁上观,不屑死生。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他觉得祁渊像是站在高高的位置,无聊地看着一盘棋局,棋盘上厮杀惨烈,在他眼中人类就是那一颗颗棋子——人看下棋时会有什么心理波动么?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俯视,本就是远够不到他的存在的东西。
“过来坐。”祁渊坐在飞行船餐厅的吧台椅上,向他招了招手,叶盏走过去,便被他抱住了腰。男人惬意地把头搁在他的肚子上,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成神后我的心境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即使小灯将我人性的一面放大了,但是在我眼中人间的那些事啊,早就变成了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哥哥姐姐也好,父亲母亲也好,早就像前世一般遥远了。”祁渊的声音闷在衣服里,隔着肚皮叶盏都能感受到他声带的震颤,他的alpha又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撒娇,“在这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其他人什么都不是……对不起,其实在我心中小灯也只是一个过客,他早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神明。我承认他的唯一原因,只是他是你的孩子。”
叶盏低下头,只能看到男人乌黑的头发,发旋的位置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他现在连龙角都可以完全收起来,看起来与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了。就是这样一个人类的躯壳里,装着一个神明的灵魂。他仿佛是在祈求自己的理解和原谅,但实际上他也没有给出其他任何选择。
“我大概已经失去了作为人去爱的能力,过往的关系我已经全部抛弃,以后也不再会有别的,”祁渊收紧了胳膊,轻轻的话语落下却格外沉重,“我只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