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想过。”季恕答得滴水不漏,“这次病来得突然,可能确实是一种身体的预警,提醒我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话无异于是在打房间内其他人的脸,毕竟也都是成年人,谁听不懂里头的潜台词:静养静养,说到底,本意不就是嫌这里吵闹,不愿意和他们一心了么?
原来伤人的话将自己剜过千遍,真说出来,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季恕想。
他嘴角还带着没被拉住的钟悦扑过来那一拳的淡淡淤青,片刻前对方当宝贝捧着的海报被揉成一团丢在脚边,另三人来了又走,连和他在一个房间的李知行也追着钟悦跑了出去,只在临走前回头对他说让他先冷静一下;但这些都好过继续留在这里,为不知哪天就会彻底爆炸的定时炸弹提心吊胆,不可终日。
有句话他其实说得是对的,深夜的救护车确实是上天给他的预警,提醒他不要贪图一时温暖,连累别人也为他挂心。
现在这样最好,理由充分且体面,没人想得到要深入挖掘,更不会有人将他偶然一次的昏迷与每夜皆是如此联系起来;他的秘密会被自己带进坟墓里,甚至要不了多久,就连现如今的离开都会被时间美化成不得已而为之,自己这三个天真的队员说不定还会为今日的埋怨感到愧疚,向他道歉——
季恕终于忍不住,蜷缩着流下一行泪来。
他不想这样,想要永远留下,留在这个承载了他年少梦想和旧时回忆的地方,为何命运总是如此残忍,从六岁到二十四岁,他想要的,竟然一次也不愿意给他。
季恕没在房间多停留,知道恐怕今夜剩下几人都不是很想再见到他;他独自一人,将自己打扮包裹严实之后,又胆大包天地搭了地铁去老何家。
深冬的巷子冷,他敲那扇厚重的大铁门,听见院里响起几声稀疏的狗叫,没过一会儿,老何披着军大衣来开门,见是他,很诧异:“你又来了?”
他答非所问——因为实在没力气讲今天所见所闻,只道:“您家还有多余的床吗?”
老何瞬间反应过来,表情复杂,叹了口气,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