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给万岁爷当大管家的差事?可真不好?干, 他战战兢兢,盯着太和殿修到了七八成, 选秀有宫中娘娘们把持, 也算顺利,翻过年来, 皇上亲征用?了半年,手?上好?容易松泛些, 偏偏又遇上这等事?。

昨夜也巧,他没在值房,消息出来传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索额图的小院子里?喝花酒,吓得魂儿?掉了一半,那东西也软了,当下?推开怀中美人,衣衫不整地朝索额图跪下?去,“索相啊,您可得给奴才指条明路啊!”

这些狗奴才,求人的时候一口一个“奴才”,得势了就自?称“本官”。这样的情形索额图见?得多啦,他和凌普之?间的交易走得都很隐秘,自?认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更?没落什么把柄在凌普手?里?,因此指点不指点,不过是看他心情的事?。

索额图捏了捏身边侍女的下?巴,脸上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这等大事?,当然要?禀告万岁爷呐!”

凌普“是、是”地应了两声,颤抖着唇瓣问:“万岁爷必要?奴才彻查,奴才才疏学?浅,实在不知……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索额图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我也没在刑部和大理寺呆过,这审案子啊,还得专门的人来。”

凌普浑浊的眼睛盯着索额图腮边的肥肉:“慎刑司那几个,我看不成,前?头?审个张鸿绪,他们都畏手?畏脚下?不去手?,能听我的话?”

“你是内务府总管,不听你的,难道听延禧宫的?”索额图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这样吧,看在这小院清雅别致的份儿?上,我给你指条路,太子爷如今圣眷正隆,你就上毓庆宫去求求他,没准他看在你家夫人是他乳母的面子上,愿意帮衬一把。”

凌普为难地俯首,“太子爷早就不是从前?的太子爷了,如今主意多着呢,事?事?行得叫人挑不出错处来,怎么会淌我这趟浑水。”

是啊,索额图也看得明白,如今毓庆宫的主人,再也不是那个随他摆布的单纯少年了。

“那你就同太子爷说说,看在乳母的情分上,从毓庆宫里?借个人就成,”索额图慢慢地说,“那个叫张三的,是皇太子心腹,很有些手?段,有他帮你……”

此人凌普很有印象,办事?雷厉风行,若是得他相助,这彻查前?明直房里?死了宫女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他大喜过望,忙不迭拜下?去:“多谢索相赐教,等此风头?过去,奴才再给您换一批美人来!”

索额图皮笑肉不笑地把他搀起来,心里?想的却是——胤礽这两年再有本事?,也还是得有个办事?的心腹,能把张三支开,东宫就少了一员得力大将,跟前?没有好?使唤的侍从,势必要?从内务府调人,到时候塞什么人进去,还不是他索相说了算!

当然,这些弯弯绕是凌普这个直肠子想不到的,有了索额图这个主意撑着,他往毓庆宫走一趟是势在必行。要?说的话一路上演练了好?多回,可到了正主儿?跟前?,在内务府了吆五喝六的气?焰登时委顿下?去。

距离太子爷在古北口受伤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人已不用?整日卧床,只是肩头?贯穿伤痊愈的慢,就算在椅子上坐着,也不能坐太久,更?不宜走动颠簸,因此万岁爷还是很疼惜地命他不必日日上朝。

凌普挨到前?星门跟前?,向古庆递了话,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廊下?跺脚——这仲夏的风啊,怎么就这么灼人呢。

昨日大暴雨,今儿?是个罕见?的大晴天。远远的,他看见?太子妃扶着太子爷信步往东梢间内走,烈阳照在那两人的身影上,都温和了好?几份。尤其是太子爷,虽说仍在养伤病中,面目却如白玉般剔透,难怪自?家上至太夫人下?到五岁的小闺女都喜欢得紧,对太子妃十?分羡慕呐。

“给太子爷、太子妃主子请安!”凌普不敢多看,忙打了个千儿?。

“起来吧,”胤礽淡淡道,“外头?热,梢间里?坐着说。”

乾清宫早上知道的事?情,这会已经在整个紫禁城内传遍了,石小诗没来由地想到了末代帝王里?那个叫珍妃的苦命女子,她老觉得自?己从前?拍的宫斗剧桥段血腥老套,反派们动不动就虐个宫女杀个太监什么的,没想现实同戏剧也没什么两样,有时候甚至比故事?里?写的还要?更?低劣些。

他们在东梢间的黄花梨屏风前?坐下?,凌普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看太子妃,又看看太子爷,不禁很纳闷,这太子妃可是女人啊,太子爷就这么放心让她听这些公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