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者并没什么必然联系,但二大爷的心?思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于是又是一晚的纠缠、融会、摇荡,令她?今日不得不为遮盖眼圈而用上了?比平时多两?倍的香粉。

中秋是个分外隆重的大日子,宫里头历来的规矩是爷们儿上月坛祭拜,然后回宫摆月供月祭,领受万岁爷的恩赏,最后才是看戏吃月饼喝桂花酒的和乐时刻。

太?和殿很宽阔,依照康熙的设想,厚重的屏风摆在明殿正中,恰好能将?女?眷命妇和皇子外臣们隔开,而他自?己端坐在最上方“建极绥猷”下的龙椅上,所有人都能被尽收眼底。胤礽带着凌普最后视察了?一圈,才朝石小诗点头道:“我随汗阿玛去月坛祭拜了?,你就安心?在这儿等着女?眷们。”

石小诗说好,目送二大爷离去。脱下外头披风,她?找了?个舒坦地儿坐下来歪着打哈欠,今儿春烟给她?准备的一件樱色缠枝莲纹缎袍,外头莲子白绣蔷薇样的坎肩,整个人亭亭玉立清清爽爽。

很快今年刚坐上头把交椅的佟佳贵妃也来了?,趁着周遭没人佟佳氏朝石小诗小声抱怨:“我还是羡慕你,可以穿这样鲜嫩的颜色,当?贵妃以后只能穿这种杏黄的料子,到?把我衬得老气横秋的。”

“不打紧,您模样生得年轻,看起来才十八,旁人见了?都要赞叹一声——好年轻的贵妃娘娘啊!这样听起来多有面儿!”石小诗把闺蜜哄得开开心?心?的,又挽着她?的手朝上头引,“对了?,今儿冷宫的那位会来吗?”

佟佳贵妃摇摇头,嘀咕道:“我昨儿晚上还在讨万岁爷的请示,到?底是中秋家宴,就这么叫她?和大阿哥生生隔着么?但万岁爷就是不点头,再问就要发脾气了?。”

石小诗长叹一口?气,“她?犯了?那样的过错,现在当?然还不是给天恩的时候。”

说话?间又来了?许多宫眷,大家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虚情假意地客套着,“许久不见,您怎么又瘦了?呀?”“还是您保养得好,跟我去年宫里见着没差!”“到?底老了?,儿子都要娶媳妇咯!”

屏风这半边热闹起来,简直像一口?快要沸腾的锅子。

“你看那边。”佟佳贵妃忽然示意石小诗向门口?瞧,蟠龙金柱旁倚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是打扮得又素淡又老气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内务府那些狗腿子,肯定没给大阿哥府送匹料,她?那身?行头也不知道是上哪儿打秋风弄来的,猛一瞧,还怪可怜。”佟佳氏拧着眉头。她?是个特别有公心?的人,既然掌了?后宫主事之?位,对这种奴才趋炎附势的行径很看不上眼,“明儿我就叫广储司来问话?,大阿哥府上赏赐并没有削减,何以将?大福晋委屈成这样,天家颜面都要给丢尽了?。”

石小诗唔了?一声,延禧宫出事不过两?个月,伊尔根觉罗氏昔日嚣张跋扈的作派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从前?又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她?垂着眼怯生生地贴墙站着,任由大家的眼刀子在她?身?上剜来剜去,也不敢硬气着反驳上一句。

没人乐意跟她?说话?,但石小诗也不想做这个圣母。眼瞅着三福晋四福晋拉着手进?太?和殿了?,她?忙把视线调转开来,笑嘻嘻地迎上去和小姐妹说话?。

屏风那边,祭祀回来的胤礽也很意外,那个独自?坐在桌边,谁来说话?都不理睬,瘦得两?颊凹陷、鬓边生白、再不复昔日武将?威风的人,竟是大阿哥。

据闻自?从庶妃那拉氏被打入冷宫后,胤禔失魂落魄,第二日就开始称病闭门不出,连着告假多日不上朝,康熙已经是大大的不满,三番五次派人去大阿哥府上查探,回来都报称——大阿哥一步都不愿从卧房走出来。

后来还是詹事府的张廷玉消息灵通,说是大福晋亲自?请了?明珠和高士奇两?位相爷一同当?说客,大阿哥才推开了?卧房的门——“那场面,啧啧,宛如?野人一般,两?个月没理过胡须鬓角,长的都粘结成一绺一绺的,衣裳也没换过,浑身?臭得很,饭大概也没正经吃,瘦成骷髅一样,当?场就把明珠、高士奇和大福晋吓得退避三舍。”

张廷玉一面说,一面还比了?个仙风道骨老爷爷那种捻胡须的手势,对此番言论,胤礽觉得很有夸张成分,不足为信,毕竟才两?个月,再不修理胡须,哪儿就能长到?那么长呢!

不过这回看在眼中,他对张廷玉的说辞倒信了?七八分,憔悴成这样,想来他们一定母子连心?,感情极深。推人由己,他又觉得自?己既不幸运又幸运,这么多年,对额涅唯一的念想就是奉先殿里那张画像了?,但是至少他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没受过这样母子分离的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