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峭回身,微笑点头:“当然。”

江别把他送到门口就回去了,林峭从阴暗的楼道走了出来,只见街上尘埃飞舞,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从破落的街道驶过,惹得旁边的小商铺一个嗑瓜子聊天的老人惊呼一声:“哎呦,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见到这么气派的车,这牌子得几百上千万吧!”

另外一个老奶奶“觑”了她一声:“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我早二十年就见过了,和这一个牌子的,车牌号比这辆还要好,00002,厉害吧!”

林峭的脚步骤然顿在那里,转而向那间小商店走过去,从冷柜里拿出一瓶水,一遍付钱一边问:“奶奶,您真的在这条街上见到车牌是00002的和刚才那辆车一个牌子的汽车?”

一听到这个话题,那个奶奶就来劲了:“见过啊,就停在对面的巷子里,停了两个多小时呢,也不知道来这儿干什么……”

林峭的手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您还能记得是哪一天吗?”

他问出这话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没想到老奶奶却不假思索:“应该是七月十六号。”

旁边的老奶奶立刻拍了她一下:“得了吧你,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能记得是哪一天?”

“怎么不记得了?那天是我孙女小升初考试发榜,考了她报名学校的第三名,诶呦给我高兴的呀,我就是死了都记得……”

然而从听到那个日期之后,林峭就再也听不进任何话了。

七月二十六号,正是他母亲死的前一天。

而那个车牌,属于他父亲。

第15章

深秋天气已经很冷了,室外连呼吸都会呵出白汽。

月光透过萧疏的枝头斜射入树林,被切割成道道斑驳的色块,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树林里,一道歪歪斜斜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踩在层层落叶铺就的地面,发出“咔嚓”的声响。

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喝醉了,没有目的一般地向前走,唯有头向上扬起,直愣愣地看着高处,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一直到树林深处,连月光都很少能够触及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茫然地转着圈。

“轰”地一声响,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塌陷,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四周寒鸦惊散,粗噶叫声中一道血迹直抛向天复又落下,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底呈十字竖着一排一米多的钢锥,正泛着冰冷的光,而那个男人仰面躺在上面,不知多少根锐器刺入他的皮肉,鲜血已经染红了精致剪裁的西服,其中一根钢锥正好穿透他的咽喉,喷涌的鲜血沿着钢锥落入土地,月光下双眼直直看着天空。

已然是死透了。

一个小时后。

时隔二十年,警车再次开进这座世外仙境一样的庄园,案发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了,担架上的死者身上蒙着白布,死者已经确定是本市知名企业家贺沅乡。

法医正在做现场鉴定,警局外勤人员在进行勘验留证,死者的妻子周寻芳和次子贺冰嚎啕的哭声响彻树林,如果不是民警拦着劝慰,几乎要扑到贺沅乡身上去。

只有林峭站在尸体五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他少见的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面,管家拿了一个羊绒毯子披在他身上,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毛毯边缘,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

一个警员走向警车边站着的男人,干练道:“队长,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死者死于利器造成的穿透伤,目前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除死者之外的指纹和脚印。”

“另外,经过刚刚向那位管家确认,这个坑是快三十多年前修建庄园时为了捕捉野兽和防贼挖的,已经弃置多年不用,上面本来是有一个木盖防止有人误入的,木盖已经在二十米远的地方找到了,而且原本里面肯定没有这些利器。”

被他叫做队长的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应该是经常出外勤的缘故,头发理得很短,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双眼瞳仁深棕,眼神锐利,薄薄的单眼皮更显得有些凶相。

这是京城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良辅,三十二岁,出了名的硬点子,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破获不少大案要案,据说只要有他在就没有抓不到的凶手。

此时他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忙碌的下属,忽然眉头一皱,走到坑边半蹲下身,只见厚厚的树叶上,落着一只已经死去的蝴蝶。

他亲自戴好手套把蝴蝶用证物袋装好,然后举起来仔细观察,只见月色下,蝴蝶紫色的翅膀反射着粼粼波光,看上去十分奇异。

他将证物袋交给旁边的警员让他回去找人鉴定,这时一名女警匆匆跑了过来,冲良辅请示:“队长,那边有个人说自己是死者儿子的配偶,一定要进来。”

只见不远处的警戒线外,瞿平戎一身深蓝军装,皱眉不耐地等在那里,管家见了上 前,和气恳求:“良队长,那确实是小林的结婚对象,请让他过来吧,小林身体不好,这种情况,需要有人陪着。”

良辅点了下头,女警便做了一个放人的动作,瞿平戎拉高警戒线,矮身钻了进来,只见他迈着长腿踩过厚厚的落叶,步履匆匆却依然稳健,他没有戴军帽,英俊的五官在月色中越发轮廓深刻清晰,就这样如同天降的神兵,几步就到了跟前。

良辅扫了一眼他的肩章,一句“上校”还没出口,瞿平戎已经越过他看了两眼贺沅乡的尸身,没有更上前,转而将犹自怔怔看着父亲尸体的林峭揽进怀里,布满枪茧的手轻柔捂住林峭的眼睛,声音低沉像是安抚又像是蛊惑:“别看,林峭,不要看,闭上眼睛,我带你走。”

那一瞬间林峭觉得有些恍惚,他好像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夏天午后,亲眼目睹母亲的冰冷的尸体,只不过这一次,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