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舟左手握笔,慢条斯理蘸过朱砂墨,在奏折上批下驳回两个娟秀的小楷,温和微笑道:“他是谁的人,本官不知道,但本官知道,他必须死。”
张束止心里打了个突。
“至于那个狱卒,可惜了,本官原本没想他死,更没想到皇帝竟会亲自到诏狱,只能设法安顿了他的家人。”
喻行舟嗓音轻柔,带着一点惋惜:“那狱卒才是本官的人。”
张束止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孔,温雅的神情,后颈皮一片鸡皮疙瘩。
哪怕在战场厮杀生死一线,他也没现在这么想逃离过,逃离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喻行舟瞥他一眼,神态和蔼耐心,循循善诱教导:“皇帝不可靠,本官不得不做出两手准备。若是你们兵谏成功,苦肉计可以免除本官嫌疑。”
“若是你们失败,或者皇帝赐死,本官也可以诈死,离开诏狱。”
张束止恍惚觉得,难怪本朝以来文官一直凌驾于武将之上,这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也太可怕了。
喻行舟见状,叹口气道:“张校尉觉得本官诡谲阴暗?”
“凌将军的事本官已知晓,你们和黎大将军都太愚忠耿直了,现在国家内忧外患,皇帝又……”
他顿了顿,避开这个话题:“只有活下去,留着有用之身,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扳倒朝中那些昏庸奸臣,复我幽州大好河山。”
张束止似懂非懂,觉得这个逻辑既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可他也不会反驳,只好点点头。
临下马车,张束止心里忍不住想,权倾朝野的摄政大人,真的不是朝中最大的奸臣吗?
※※※
御书房。
自喻行舟离开,御书房又变得冷清下来。
萧青冥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秋朗,没来由觉得有些寂寥。
一个身着素白简服的青年男子抱着一沓脉案,迈着兴冲冲的脚步,从帷帐后跃出来。
“主人,过去五年的脉案白术已经都看过了,并无异常。”
他的声音充满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双眼弯成两弧月牙,琥珀色眼眸甚是明亮。
萧青冥摸出一张已使用的银色卡牌上【万药谷杰出弟子白术,行医四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SR卡面比SSR更简单粗暴。
白术将脉案搁在书桌一角,熟练地为萧青冥请平安脉,片刻,微笑道:“您的脉象平稳,龙体康健。”
萧青冥颔首,注视对方的眼睛:“成为太医的感觉如何?”
白术忍不住搔了搔头,头顶一根呆毛翘起来,摇来摆去。
他憋了半天,双颊微微泛红:“太医院很大,人多,医书多,名贵的药材更多,我活了二十多年,又死了十五年,能进一次太医院也不枉此生了……”
这话听着怪,萧青冥支着颔,提起几分好奇:“被我召唤出来之前,你们有意识吗?”
比起秋朗的孤高冷漠,白术单纯得像个乖宝宝。
他倒豆子一样叭叭地开了口:
“意识浑浑噩噩被拘在一片暗无天日的浓雾池中,怎么都没法离开,可难受了,但是,好像只有极少数临死前执念深厚的人,才能保留一丝意识,大部分会直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