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帝王沉稳且昂扬的话语,在广场上远远传播开来,台下和周围的士兵们一片寂静,不约而同屏息敛气,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们耳朵仿佛激起一阵嗡鸣,心脏猛烈狂跳,震惊的,茫然的,手足无措。
皇帝如同宣誓般的承诺,深深印入每一个士兵心中,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拖欠粮饷是时有发生,唾骂和鄙夷是稀松平常,打骂和克扣更是人生常态。
受了伤也不敢声张,生怕因伤被强制清退,只能找些赤脚大夫敷衍治疗,最后忍受年复一年的折磨。
看台上,叶丛张束止凌涛等将领们,在皇帝身后侍立的秋朗与莫摧眉,台下陆知和幽州兵,外围的禁军士兵们,眼中皆是震撼之色。
还有挤在人群中的、被罚去清扫马厩的前指挥使左遇明,甚至还有满腔憋闷的陈玉安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皇帝,怔怔听着君王的承诺。
从燕然围城之战,到全军比武,再到御前演武,青年帝王一次又一次用事实告诉他们,什么是君无戏言。
皇帝从来都没有将他们视作可以随意搪塞和欺骗的炮灰,他说的每一句承诺,都必定实现。
偌大的演武广场,成千上万的士兵们,竟没有一丁点杂音,唯有风声,唯有诺言,唯有一颗颗激烈跳动的心。
台上的皇帝迎着飒飒疾风端然而立,冠冕垂下的珠玉摇曳击鸣,灿金色的阳光流淌在飞龙玉凤的龙袍上,为他披上一层威严煊赫的金纱。
“所有皇家禁卫军的军人,朕都将赐他此‘皇’字刺青,彰显身份,荣耀后人,从今往后,但凡身上带着皇家禁卫军印记的军人,只需行军礼,再也不必行叩拜大礼。”
“废除军法中致残肉刑,上官不可□□打杀,受到任何不公待遇,皆可寻军中军法处鸣鼓伸冤。”
萧青冥灼灼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着,庄重如山:“诸位将士们,印记纹在卑劣者之身,它是卑劣的象征,纹在英雄之身,就是荣耀的象征。”
“朕坚信,不出十年,皇家禁卫军的烙印将成为天下人所崇敬的标志!”
青年帝王从容伸出一只手,缓缓道:“那么,有人愿意第一个接受朕的赏赐吗?”
广场有短暂的静默,众人似乎都还在消化这番震耳欲聋的承诺。
书盛扬声道:“接受刺青者,需除去甲胄,脱去上衣。”
士兵们又是一阵骚动,禁军将士倒还好,那些身负奴隶烙印的幽州兵们,对当众袒露自己的奴印尤为犹豫。
萧青冥并不着急,依然耐心地等待着。
此时,台下蓦然响起一声大喝:“末将先来!”
在场所有人纷纷侧目,陆知长身而起,干脆利落除去甲胄,又解开腰带,一把将军装上衣扯开脱下,就那么拎在手里。
在众目睽睽之下,悍然露出腰间属于燕然人的奴隶烙印。
他大步往前,咧着嘴角,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目不斜视,豪迈踏上看台。
袒露着上身的陆知,朝着皇帝半跪行礼,颤动的嘴唇依然难掩激动。
萧青冥对他的身先士卒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其他士兵们优先刺青于手臂,不过陆指挥使,就刺在腰间好了。”
陆知一愣,有小太监引着他俯卧在长条凳上。
精通刺青的太监准备好所需工具,将他腰间奴印处反复擦拭,先为他敷上太医院白术太医配的麻药,将银针沾上墨汁,按照皇室禁卫军标记形制,一点点熟练地将墨汁刺入皮肤。
比起滚烫的烙铁,和猪狗不如的生活带来的痛苦,这点针刺之痛于军人而言,不过毛毛雨。
陆知甚至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侧着头趴在凳子上,看台上下,演武场四周,成千上万双灼热的视线,都聚精会神盯在他腰间。
若是放在昨日,他不知道自己在激愤之下会做出怎样的恶事来。
或许会双眼赤红,挥舞他的拳头,拔出他的剑,将任何敢于嘲讽他、瞧不起他的人,统统置于死地。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腰间一个崭新的刺青逐渐成型,彻底盖住了原本的奴印,那处皮肤有些麻痒,有些发烫,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