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坏了!
谢知脸色大变,一阵青一阵白,两只拳头紧紧抓着衣服两边,几乎捏出两块汗腻的印子。
他们吴家之所有能有那么多贫农来投献田地,不就是因为苛政猛于虎,给他们家当佃农更容易生存吗?
这官府的税降下去了,他们还能提高地租?傻子才给他们交租!
谢知一双眼珠转来转去,急得脑门一头冷汗。
周围的村民们早就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把几个差役都淹没了。
“官爷,减税的事是真的吗?别是蒙我们的吧?”
“不是听说要打仗吗?这几年年年加税,什么时候听说过还会减税的?”
“别不是这里减掉,哪里收得更多了吧?”
“什么叫‘试点村镇’?单只是我们村减税?还是附近村子都减税啊?”
那个老农忙将穆棱拉到一边,焦急地问:“小官人,你快帮老汉算算,我家十五亩田寄在吴家名下,要是改成三十税一,是给吴家交三成五的租子划算,还是直接向官府交税划算呢?”
穆棱哈哈一笑:“放心吧老伯,只要官府确实不再巧立名目,收取其他苛捐杂税,肯定是直接向官府缴纳三十税一更少,你们自家能剩的更多。”
“你想想,三成五可是三十税一的十倍还多。”
老农又是开心又是惶急,死活拉着他的手不放,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可以少十倍吗?你保证吗?我们全家的口粮……要是,要是……去年我也不会卖掉我那可怜的闺女了……”
穆棱沉默一阵,一咬牙,重重道:“我保证!”
这个村子是他们没日没夜挥洒过汗水的地方,他心想,就算他现在没有官身,将来也一定要争得一份为这个村子说话的权利。
好不容易安抚住七嘴八舌询问减税政策的差役,又翻出了另外一份公告,递给穆棱等学生。
穆棱一愣,展开看了看,立刻喜上眉梢:“太好了,是关于耧车的配套政策!”
其他村民朝他们围拢过来,穆棱清了清嗓子,道:“泾河镇试点村镇,可以免费试用改良耧车一年,一个村子按照户数多寡,最多十台。”
“耧车不得损坏,免费使用一年后,可以以优惠的价格续租,连续租满三年,即可直接获得,永久免费使用,不用再另花钱购买。”
“只有十台优惠,先租先得!”
“以后所有推广的新农具,皆以此方式为先例。”
村民们一听免费两个字,可高兴坏了,之前关于减税的政策,已经叫人目不暇接,这一连串的馅饼,不停从天上往下掉。
“我没听错吗?不要钱?那耧车不要钱,给我们用?”
“不会是又要强迫咱们借贷吧?”
“只要这些小官人在这里,我就相信他们!”
村民们甚至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有不少人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生怕梦醒了又要被打回现实。
相对于大家的欢天喜地,人群中,只有谢知和他的家丁们脸色难看,趁着没人注意,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都没有再出现,整个吴家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洋溢之中。
村民们一改往日对学生们的冷待,变得极为热切,大家伙儿你烧石砖,我砍木头,挨家挨户都出了把力气,一砖一瓦重新盖了一座崭新的旱厕。
比之前学生搭建的简易“茅房”,更加结实耐用。沤肥池也沏上隔绝气味的砖石,重新在周围种上了村里漫山遍野开遍了的漂亮野花。
灼灼夏日,村民和学子们挥汗如雨。
他们明明已经完成了学院规定的任务,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想回京的打算,反而绞尽脑汁想着之前在学院学过的农事改造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