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冥脸色稍缓,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的小秘密自然决计不能说,不过喻行舟的小秘密嘛……他还是很想知道的。
闲话扯了半天,萧青冥挑眉看他:“老师今日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找朕拉家常吧?”
喻行舟将一叠奏折放上他的书案,道:“关于京州清田一事,臣想知道,陛下打算查到什么地步?”
“哦?”萧青冥坐直身体,疏懒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莫非,背后牵连到了朝中大员?”
喻行舟意味深长地道:“京州,天子之所,权贵多如牛毛,事关土地这样的大事,怎会不牵扯朝中大员,而且,恐怕还不止一个两个。”
“陛下执意查下去,这些人,只怕要狗急跳墙了。”
“陛下若是肯就此罢休,给那些人一点脸面,把惩治的范围约束在四品官员以下,也算对百姓有了交代,朝中还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萧青冥快速翻看完奏折,“啪”的一声合上,重重按在书桌上。
他冷笑:“查!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些人。”
“朕费那么大力气,打退燕然,重整禁军,严惩宗室,若是直到今天,连区区京州一州之地,都不能完全控制在掌心,还要受这些蛀虫摆布……”
“朕这个天子,还叫天子吗?”
萧青冥长身而起,森寒的目光与喻行舟相撞:“不必再试探朕的决心,你只管放手去做,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一切都有朕。”
喻行舟默默凝视他半晌,终于舒展眉宇,躬身行礼:“臣,定如陛下所愿。”
※※※
入夜,喻府。夏日晚风习习,吹散了闷湿的空气。
喻府待客的花厅中,两盏硕大的八角灯左右拂动,据闻灯油是用名贵的东海鲸脂所凝,可保十年长明不灭。
对向两排桌椅,堂上供桌,皆以奢侈的黄花梨木精心雕刻而成,两只南洋进贡的金丝簪花青瓷立瓶中,插着几支稀有的雪白孔雀羽尾。
墙上字画,无一不是名家之作,富贵高雅之气扑面而来。
户部侍郎范长易,被侍从引到花厅时,啧啧观赏了好一会,又到看到一面以金线刺绣而成的镂空落地屏风,心中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这位喻摄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对权力富贵欲望强烈的大权臣。
仅仅一座花厅就如此奢靡,也不知这些年一手把持朝政,收了多少宝贝入囊中。
“范侍郎,似乎格外喜欢本官这面屏风?”喻行舟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透着几分轻描淡写的笑意。
范侍郎一惊,赶紧起身,朝喻行舟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摄政大人,下官失礼了。”
喻行舟在主位上落座,随口道:“范侍郎不必客气,请坐,不知有何事上门?”
范侍郎不敢托大,坐了半边屁股墩,让人将一只沉重的木盒呈上来。
他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之前,下官在早朝时多有得罪,也实在是因为不得已之故,还请摄政大人海涵。”
喻行舟不咸不淡道:“范侍郎客气了,大家都是陛下的臣子,据实已报也是本分之事,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范侍郎似乎被“据实已报”四个字刺了一下,越发有些紧张不安,他眼珠转了转,下定决心,道:
“摄政大人,被陛下撤职的那位离城知府范轩,是臣的族兄,他昔年在离城时,确实犯过不少错误,他还打着下官的旗号,在离城周边圈了近万亩良田,可是这些,臣都是不知情的啊!”
喻行舟坐姿随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范侍郎,你说你的族兄在你名下,圈了万亩良田,你却不知情?”
范侍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啊,我那族兄实在太过分了,若非他被大理寺的人带走,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还敢狡辩!”喻行舟倏然沉下眼,重重一拍桌子,砰的一下,吓得范侍郎整个人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喻行舟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微微倾身,被悬空的八角灯拉长的影子,随之压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