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天天都有这样的伙食吗?”李计偷偷问旁边的工人。
“也不是。”工人舒服的拍拍肚子,道:“这里称七天为一个周,每周有两顿带荤,其他时间有大白馒头。”
“干六天活,能歇上一天,不过如果不休息,那天能多领一半工钱,大家大部分都是每天干活的。”
李计哦了一声:“可是那么大的铁锤,干一天,不累吗?”
那工人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下地干农活不累?再说了,那也得你家有田才行,咱们这些人,除了一身力气,还能干啥?”
“我是从宁州来的,以前在码头做挑工,比这累多了。干一天活才能赚顿饭钱。活少的时候还吃不饱。”
“这里包饭,量还足,厂里从不拖欠工钱,日结少拿点,月结拿多点。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进来干呢。”
那工人懒洋洋的剔牙,乐呵呵道:“我还是第一次每天吃这么饱过,到了月底发工钱,能给家里补贴一下家用,每个月还能给媳妇吃上一顿肉食呢。”
李计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在李家虽是下人,但一直以来自问日子过得还滋润,至少不愁衣食,出门在外,谁见了他不看在李家面上,点个头陪个笑。
李老爷派他过来,希望他能带一些好忽悠的流民回去给李家当佃农。
他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流民比草芥都不如,给口饭就能跟着走。
这么多流民,就算皇帝天天施粥赈济,能养多长时间?
到最后,还不是派兵驱散的下场,历朝历代,哪次不是这样?
直到现在,李计才突然发现,一个水泥厂卖力气的小工,本应该属于操持“贱业”那类泥腿子,怎么着跟自己也不算同一个层次的人。
万万没想到,对方的日子过得比他还好。
想起城门外那么多招工的小摊,就算待遇不如水泥厂,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计嘴里的饭菜瞬间不香了。
过了一会,他又看见了那群技术学院的学子,和那位读书人打扮的方老师,身后带着一大群木匠。
李计有些好奇,又想打听一下自家小少爷的消息,就跟着人群一起过去看热闹。
水泥厂选址就在京郊的河边,一处水流湍急之处,碎石车间和炉窑沿着河岸排开。
几个学子手里拿着一副十分详实的水排图纸,聚在一起讨论着刚才设计的新方案。
这些木匠都是有经验的熟练工,这座水力设施,他们已经打造过好几次,如今已是轻车熟驾,水泥厂的炉窑就竖起了几架,专门用来给炉窑鼓风增温。
一群木匠敲敲打打,将事先制作好的卧轮和轴体组装起来,大群工人扛着粗麻绳,将巨大的木架固定在河岸边,木桩深深嵌入泥土中。
每一座木架上下两端各安装一个大型卧轮,用转轴相连,像一架侧卧的马车轮躺在水中。
水中的卧轮四周倾斜叶板,类似简易版木质涡轮,随着水流川流不息流淌,涡轮慢慢随着水流旋转起来,连带着上方的卧轮跟着旋转,在皮制传送弦索的牵引下,带动连杆运动。
连杆的另外一头,三根粗麻绳拧成一股牢牢系好,这样利用水流的圆周运动,取代了工人们喊号子前后踏步的力道,麻绳牵引铁锤另一端的大石头顺着滑轮前后运动,铁锤立刻被杠杆带着开始上下起落。
“砰!砰!砰!”大铁锤砸落碎石的声音,高效且规律,甚至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美,比另外几个车间的熟练工,还要来得快。
李计和几个工人都惊呆了。
不到片刻,机械似乎出了一些故障,几个学子赶紧上前查看,一边往纸上记录问题。
李计暗暗咂舌,他刚才还在同情小少爷跟着这群学子,吃苦还没出路,转眼人家就给了他一记闷棍。
有了这架水力锻锤机械,李计再也不用抱怨手上会起泡,双臂会被磨破皮,因为他连当锤工的资格都没了。
不多时,他果然被碎石车间赶了出来,又有人领着他往炉窑走。
书生打扮的方远航,正指挥几个工人,将烧制好的焦炭送进炉窑。
方远航有些不高兴:“怎么才送了这么一点碳过来?根本不够用,没有焦炭,还是得用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