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少年向导不及防备,被往嘴里塞了半片叶子, 从舌头到嗓子立刻火烧火燎地灼痛起来。
他既错愕又惊惧,捂着喉咙慌乱转身,向四周大声呼救, 却发现不论他怎么喊叫, 居然都没一个人能听见。
……他的声音不见了。
“你说什么?”他的哨兵大声问, “那小哑炮呢?什么时候跑的?!”
那少年向导已经察觉出不对劲,脸色惨白,不停叫其他人闭上嘴别说话。
可他说不出声, 自然没人能听得见。
那一领银色的兜帽斗篷塌下来,被银线一扯,就原地凭空消失。
“怎么回事?”有人瞪圆了眼睛,“我们是中了欺骗系的言语吗?!”
“缄默者哪有什么言语?说不定是个陷阱!”边上的人喊, “我们上当了!快走!”
“那小哑炮哪会玩陷阱?他不一直都是老老实实让咱们揍吗!这回是抽了什么风?”
有哨兵低声问:“是不是我们太过分了, 他终于忍不了了?你看他在的那个小队不也是,突然就莫名其妙出了事……”
“那是他活该!”边上的少年向导恨恨咬牙,“他这辈子都活该挨揍,谁叫他爹妈干出那种事?看他那个没长嘴的样子就烦!”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 “被喜欢”成了个要有人允许才能拥有的权利, “被厌恶”却不需要。
被排斥不需要理由, 被施加伤害不需要理由, 世界的言语错位落在这些孩子身上,变得更为尖锐失控、不加掩饰。
因为那场葬礼上,第一个孩子朝时润声扔出石头的时候,没被制止,没被呵斥。
于是敌意被层层放大,暴力的言语汇成洪流,有数不清的恶意趁机肆意宣泄进去。
当恶意和伤害成为惯性,就没人再会去思考理由。
所有发声的人都隐藏在这股洪流里,于是每个人都得以藏起来,都得以事不关己地认为,我只不过是说了句话。
没人当自己是凶手,他们只是洪流中的一滴水,一滴水不会认为自己催垮了堤坝。
是堤坝不结实,谁知道这东西这么不结实?
那群少年向导和哨兵仍没走,半惊半疑,向四处张望。
所有人明明一直都在这儿,完全没发现刚才还跟他们对话的时润声,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换了人。
还有人不依不饶,气势汹汹地四处翻找,要把那个胆敢跑掉的小闷葫芦揪出来,被什么东西在肩膀后面一拍。
那人还以为是小队里的同伴,回过头刚要开口,就被一盆花往嘴里塞了片叶子。
……
木质的委托公示栏前一片混乱。
不少人诧异地抬头,看着那支相当神气的少年向导和哨兵组成的小队,这会儿却狼狈地落荒而逃,身后还追着盆漂亮的小花。
那盆小花跟他们这儿的其他植物长得都不一样,还挺腼腆,叶子害羞地摆了摆,拎起花盆就摇摇晃晃继续追上去。
嘈杂传不了多远,出了村子就听不大清,等到了林子边上,就被风轻易吹散。
小缄默者被傀儡师拎着,随风落在树梢上。
时润声正在和那些孩子讲道理,忽然被银线提着领子扯走,完全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忽然乱起来。
小缄默者还有些没回过神,抱住披着斗篷刨空气的大狼狗,看向身后已经离开很远的村子。
“没对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