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牢笼内的雨化成牛毛般的细针,那兽灵痛苦非常,哀嚎挣扎不休,终于渐渐衰弱下去。
长林死咬牙关,嚼碎几颗杜仲果,强行凝聚心神,将领域不停向内压缩。
落在牢笼外的点点清凉细雨,被清风徐徐送着,拂在众人的伤口上。
那个几乎被兽灵将整个人豁开的哨兵,原本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没了反应,被轻柔的雨丝覆盖,伤处竟也开始渐渐止血愈合。
现在的小缄默者,已经学会了怎么处理伤口、包扎伤口,怎么给人治伤了。
一场春雨将黑雾驱散干净,明亮日光重新洒下来,凉润流风阵阵,林间树影摇曳,洗净的叶片翠绿得仿佛滴水。
那兽灵的挣扎逐渐微弱,终于痉挛数下,再没了动静。
长林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目光力竭涣散,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几个早有准备的队友立即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住,小心翼翼喂杜仲茶。
缄默者没有搭档、没有人共同分担,只身支撑一场战斗,消耗的心力是难以估量的。
时泉荫抱着儿子落在地上,尽力保持着平稳,快步走向爱人。
小小的缄默者靠在爸爸怀里,安安静静无声无息,阖着眼,如同熟睡。
这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苦,怎么落下这么多还没好的伤、这么多的裂痕。
“柔柔。”时泉荫哑声开口,身体素质异常强悍的A级哨兵叫一个树桩绊了下,慌得几乎摔在地上,“柔柔,小花猫……”
叶晴柔扑上来抱住儿子,时润声比他们记忆里长大了一点儿,个头也高了,可分量几乎没变。
小小的孩子蜷在妈妈怀里,仍有银光从身上的裂痕里渗出,稍一惊动,就有血从苍白的唇角涌出来。
……这一对夫妻似乎明白了什么。
已逝的灵魂,是会在心愿即将达成的某一刻,恍然意识到曾经发生的事的。
在视线交汇的一个瞬间,这对A级向导和哨兵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他们被兽灵撕碎咬穿的画面。
他们没有回去。
他们没能回去。
出门前,时泉荫答应了小花猫,今晚回家,爸爸妈妈要给小花猫补那个已经错过好些天的生日。
要补的……其实何止是一个生日。
要补立春的春饼、惊蛰的炒豆子,春分那天该喝春酒吃春菜,清明该吃青团。
小小的时润声高兴极了,穿着小花围裙跑出来,蹦蹦跳跳地送爸爸妈妈出门,用力挥着手,保证自己一定炒一份最好吃的合菜。
“小声,小声。”叶晴柔竭力止住颤抖,她小心地抚摸儿子的脸,“别睡,听妈妈的话,坚强一点,我们小花猫最坚强了……”
身为A级向导,带领一支任务者小队,平时该杀伐果断、冷静清醒。不该有这种时候。
可叶晴柔不是时润声的队长、不是时润声的向导,她是时润声的妈妈。
时润声的妈妈脱下外套,用没沾着血迹的一面把安睡的孩子裹住,她和爱人一起暖着那只冰冷的小手,不停低头呵气。
她把她的小花猫抱进怀里,不敢去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裂痕。
她不敢想她的孩子受了多少苦,才变得这么厉害。
他们没能活着回去,在那种境况下,一个被留下的孩子,要独自承受什么样的境遇。
小花猫最听话最懂事了,那天一定炒完了合菜,抱着膝盖坐在家门口,饿着肚子不知道等到了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