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明知道这只是感受碎片、不是完整独立的意识,系统依然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抢来家政型汽车人的身体,跑过去抱住小主人:“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穆瑜把已经打转出火星的系统端起来,轻轻“嘘”了一声,温声告诉它:“可以难过。”

系统急得挥舞抹布:“可是”

穆瑜下单了一辆能变身遥控车的家务机器人,帮系统把数据导入进去,又倒了些洗衣粉,把抹布洗干净。

被遗留下的是段相当完整的感受。十三岁的少年站在热水里,浇得浑身湿透,闭气闭到极限,脱力地跌跪下去。

穆瑜隔着水流,拥住摔倒的少年时的自己。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隔过时间的洪流,慢慢揉上那些湿透了的头发。

这其实是种很简单的疗法暴露疗法,也叫冲击疗法,不作任何抵抗地暴露在最恐惧的事物里,直到终于接受和明白,那个后果已经不会再发生。

即使被摸一摸脑袋,碰一碰头发,也不会被揪着按进睡眠舱。

这是种完全温暖和安全的感受,不该混进那种恐惧,不该建立错误的链接。

等在外面的是太阳一样舒服的浴巾,比露水好喝的杨枝甘露,虽然烤得焦了一点、但依然松软香甜的小蛋糕。

穿书局有些很实用的小商品,穆瑜悄悄买了能100%保持食物口感的防尘罩,那个很完美的心形煎蛋,现在还是刚出锅原封不动的口感,又烫又香又脆。

穆瑜单臂揽护住少年时的自己,一下一下揉着头发和后颈,等那些仿佛在四肢百骸间流转的酸痛褪去。

十三岁时的反派大BOSS,虽然总是会被热心路人送去隔壁的小学,但其实擅长高山滑雪,擅长攀岩和速降,也很会骑自行车。

因为本性不喜欢这些,所以这些运动也无法给他带来刺激和兴奋,不会赋予他成就感。

但不得不说,风驰电掣掠过山巅、飞溅的雪沫融化在额角时,的确会有种奇特的轻松。

轻松到他想要放弃控制,松开滑雪杖、松开车把、松开安全绳。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会绕开那些的狭窄雪缝,避开深不见底的峡谷。

因为掉进那种地方就回不了家,他得回家,家里有一棵树。

他擅自把他们的关系在日记里描述成“朋友”。

后来反派大BOSS的青春期更严重了一点,就更叛逆地改成了“家”。

在学校上学,写家庭关系登记表的时候,老师对着“大榕树”这个亲属相当困惑:“这是……你的家人吗?”

十三岁的炫酷反派大BOSS被叫到办公室,叛逆地双手接过登记表,向老师问好、鞠躬,叛逆地点头。

“在这上面登记了,就得来开家长会。”老师有点犹豫,“这位……大榕树先生,能来吗?”

十三岁的反派大BOSS:“……”

……严格来说也不是不能。

榕树并不介意掰下来一根又直又漂亮、长满了叶子,威风凛凛的大树杈,借给人类猎物,扛着去开家长会。

但其他家长、老师和学校的门卫可能有点介意。

林飞捷大概也介意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起初的舆论还算友好,只是起哄中二期的小同学为了应付老师,能在统计表上写什么离谱的答案。

后来就又有不肯放过“穆寒春的儿子”的人,阴魂不散冒出来,指指点点个不停,一路引申到“果然养不熟”、“林总替人家养儿子”。

烧伤留下的严重后遗症长年累月,折磨不休难以入睡,林飞捷私底下早已失控,性情偏激扭曲,用力把让自己丢了脸的少年穆瑜拖过走廊,不由分说溺进睡眠舱。

……

“可以难过。”穆瑜说,“可以生气,可以愤怒,可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