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捷死死攥着手机。
他掌心渗出的汗冰冷湿滑,几乎抓不住震个不停的手机,那上面越来越多的未接来电,几乎像是鸣响的丧钟。
走廊里,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孔的“医生”,和刚才给他做体检的护士一块儿低头看平板电脑。
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林飞捷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孔不入地从所有屏幕里钻出来,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同一场的直播。
一场最滑稽、最荒诞的直播,一个小丑得意洋洋地展示不自知的丑态。
一个卑劣的凶手在聚光灯下招供。
“是我。”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像是生怕对方找不着,主动告知证据,“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调阅汽联的1792号档案。”
林飞捷一动不动僵站着。
他在恍惚里以为自己在发狂,抢过每个手机、平板电脑、砸碎每一块大屏幕,直到废墟把自己淹没。
他砸了所有的屏幕,烧了那个档案室,站在舔舐罪证的熊熊烈火里得意大笑,疯狂地把一桶又一桶的汽油倒下去。
在那些幻觉里,他甚至看到穆瑜成年后的那个幽灵被自己掐着喉咙,按进吞噬一切的火场,他津津有味地欣赏,看够了才落锁离开,去规划自己宏伟的商业蓝图。
可幻觉褪去,林飞捷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淹了他的是湿透衣物的冷汗,他的头疼得像是有电钻在凿太阳穴。
……他不是在自家的医院吗?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进的睡眠舱?!
为什么没有任何印象,为什么没人通知他,为什么擅自直播?!
是警方对他展开调查了吗?是因为穆瑜举报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胡言乱语而已凭什么就在他没被预先告知的情况下,擅自把他带进睡眠舱、甚至打开虚拟直播!?
“隐私权……我被侵犯了隐私权,我要起诉。”
林飞捷咽了口唾沫,干涸得像是吞了刀子的喉咙勉强出声:“叫律师现在过来。”
他在心里给秘书和助理判了死刑敢联合外人给他下套,等着吧,他会叫他们明白背叛的后果。
“我在什么地方,你们的负责人是谁?让他来见我。”
林飞捷来来回回念叨这几句,像是个死死咬着救命稻草的落水狗,摇晃着往外走:“你们未经允许,擅自侵入了我的意识,侵犯了我的隐私权……”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林飞捷挪动眼珠,看着走廊上的那些标识和展板,其实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精神病院。
他当初把穆瑜送去做鉴定,得出“被害妄想”结论的那个病院。
沿着这个地点线索,他慢慢拼凑起那些躺入睡眠舱后,被弄乱了的记忆。
那天晚上,林飞捷只不过是被烧伤折磨得睡不着,想折磨穆瑜解解气。
惯常的流程被打断,有人把那狼崽子救走,还打伤了他。
他莫名就掉进了没有尽头的炼狱里,被迫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被兽灵撕扯身体、咬穿喉咙,一次又一次被逃不出的大火烧成飞灰。
林飞捷推测,这是成年后那个穆瑜的“幽灵”来报复他因为他把少年时的穆瑜卖给那些有特殊嗜好的人,也曾经发生过同样的场景。
人对刺激的寻求是不会有极限的,所谓的“极限运动”,只是物理意义上能到达的极点而已。
于是在人性消泯的阴暗角落,有人提议,不如找点新的刺激。
高高在上的傲慢看客,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和证据的虚拟空间里,欣赏铁笼关住的少年和猛兽殊死搏斗,把擦嘴的餐巾随手扔进熊熊烧着的火。
林飞捷以此换来一张人脉网,林氏水涨船高,无论峰景传媒还是极限运动俱乐部,还是其他附属的子公司和产业,都从中获得了数不清的好处。
只可惜这样的“好事”注定难以长久,林飞捷从获得的记忆碎片中得知,要不了多久,穆瑜就会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