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没用的,林随意。”枯骨冷笑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是啊,已经无可挽回了。
林随意终于梦醒,他恍惚地看着眼前。
人间是黄昏将至,颓唐的日光甚至难以穿透窗户,世界的喧嚣隔得很远很远。
一般这个时候,楼唳放学回家。他会顺带带回两个人的晚餐,两个人吃过后,楼唳就伏在茶几上写作业。楼唳成绩很好,总能完成他的课业,不会有需要请教林随意的难题。只有当楼唳结束作业拿出《梦林玄解》后,才会小心翼翼地问:“梦两肾突出,凶,惊危之兆,必有急事至。梦出复入,则无大灾。①”
“林随意,‘出复入’是什么意思?”
林随意不可置信地投来一眼:“这都不能理解?笨死你算了。”
说好的编外徒弟,楼唳至死都没能唤上林随意一声‘师父’。
那一瞬间,林随意被巨大的遗憾淹没。
他站起身,出门买饭。
街坊邻居都认得他,之前让林随意无所适从的打量目光,此时也都无所谓了。碰到老王给他打招呼,老王说:“随意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伤心了。”
林随意抬了抬头,不远处,楼唳就站在那里。
只有他看得见,其他人都看不见。
“嗯。”林随意应下,他看见楼唳沉下脸。
回到家里,林随意坐在餐桌吃东西。他买了两份,一份放在楼唳之前的位置上。
他看见的楼唳却也不过来吃,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沉声质问:“有意义吗?”
林随意吃着饭没吭声。
楼唳气势冲冲地走来:“林随意!”
林随意放下筷子,抬头看他,语气难过:“没有。”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
林随意没从楼唳那里获取任何可怜,相反,招来楼唳更加肆无忌惮地指责。
他都静静地受着。
梦境和人间在悄无声息间重叠,不知是梦里还是人间,楼唳几次打翻白萝卜汤,指责道:“你一开始的接近只是为了解你的情劫,是你自私的行为酿成了这场悲剧。”
汤撒了林随意一手,病房内厚重的尘土黏着洒落的汤汁。
林随意拿过纸巾擦手,好脾气地说:“汤坏了,正好,我去重做一份。”
楼唳道:“我不会接受你的萝卜汤。”
“没关系。”林随意自顾自地说:“那就熬骨头汤,骨头汤长个。”
这句话精准地踩到楼唳的雷区,他道:“林随意,你看清楚,我已经死了。”
他从枯骨变回八岁的楼唳,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从童年时期的楼唳成长为少年时期的楼唳,再从少年时期的楼唳到成年,从成年到青年。
定格在二十五岁的模样。
那是林随意没有见过的楼唳,比他的个头还要高出一截,身形挺拔五官凌厉。
二十五岁的楼唳残忍地说:“如果不是你,时间会让我成长,我会顺利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