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同仇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没有人愿意同仇人亲吻缠绵,没有人愿意生下仇人的孩子却又忍不住去爱孩子,没有人愿意受这样的折磨。
可是杀不了他,顾姻依旧杀不了他。
让她放弃复仇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让她呆在阿尔帝的仇人身边,每分每秒于她都是煎熬。
顾姻夜里失眠,于是去医疗室开了安眠药,从刚开始的半颗到后面的两颗,慢慢增量服用。直到有一次暗杀任务,她要杀的人是位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做着人口贩卖的政客。她的眼上蒙着黑布,如鬼魅般游走在死亡的路途,挥刀渡人三途。
那位政客大声呼喊,门外都是尸首,他似乎已知死期已到,双腿瘫软地摔倒在地,一旁的椅子顺着光洁的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
顾姻走到他面前,那政客看到她背后走出来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玩偶,那玩偶浑身破碎且鲜血淋淋,两只眼眶空洞,一个跃身便冲到他面前。
政客大喊:“有个女孩,那个女孩和你一样,是东洋人。”
他的声音急促,尾声颤抖,甚至带着几分恐惧的尖锐。死亡的匕首落在他额头,片刻,细微的痛楚传来,一缕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面容落下。
顾姻歪了歪头,被黑布遮盖的眼眸下是挺巧的鼻梁和小巧且粉嫩的唇。
她看起来像橱窗里精美的洋娃娃,政客很喜欢女人,尤其是不同人种的美丽女人。政客不顾狼狈,他抬手擦拭额头的汗,哆哆嗦嗦说:“上一批的货里,也、也有个东洋人。”
顾姻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又落在身后的地板上。沉默半天,顾姻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叫什么名字?”
政客哪里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他只记得那女孩年纪不大,在床上哭闹不止,他玩了一回就没了兴致,便随手把她打发给下属尝尝味,之后好像是将她转手到下一站。
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仓皇应着:“她她她右脸上有块烫伤。”
顾姻的心跳都缓了一拍,她就这样猝不及防跌进了过往的回忆中。那个住在自己隔壁家的小妹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顾姻会带她去看清晨里尚沾着露水的喇叭花,会和她爬过梯子躺到夜晚可以看到满天星星的楼顶,会给她讲她绞尽脑汁编下的一个又一个故事,会在她叫姐姐时承诺会永远保护她。
“露拉。”顾姻低下头,嘴唇嗡动着,她忽然好难过,心中又有什么在发芽,族人竟还有人活着,这世上并非她一人徘徊,“她有名字。”
顾姻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她深吸一口气:“她是不是叫露拉。”
“对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字,你想见她吗,我能让你见她。”私底下的交易有很多暗线和售口,这一批的货不止一轮。只有他知道货源从何处,买家又在何处。政客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手忙脚乱地试图拿回谈判的权利。
“露拉,去森林吗?”记忆里的顾姻头上戴着妈妈新编的花环,她仰起头在窗边喊着露拉,清爽的风吹来,顾姻抬手压了压头发,“雨后会冒出很多蘑菇呢。”
露拉从窗户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眸里满是羡慕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姻姐姐,妈妈让我好好在家休息,因为露拉的感冒还没好。”
顾姻对她招手,笑得很灿烂:“那我采花回来给你。”
露拉重重地点头,泛黄记忆里是依旧甜美的面容。
顾姻忽然一笑,嘴角的笑容讽刺又凄凉,下一句话,她用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的声音问道:“你把我的小露拉怎么了?”
她不是蠢货,纵然不知道露拉为什么落到这人手里,可露拉是普通人,普通人就意味着,任人宰割。
顾姻几步走上前,她明明蒙上了眼睛,可每一步都走得精准。她走到那政客身前,将右手的匕首捅进他的胳膊,直接挑断他的手筋。
政客发出一声惨叫,顾姻充耳未闻,她甚至冷静地剥他的皮。
顾姻一遍又一遍地问:“你对露拉做了什么?”
五分钟,顾姻就从政客口中套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在实力不对等的条件下,所有谈判都只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浑浊的鲜血浸湿华丽的地毯,慢慢蔓延至顾姻脚下。顾姻的身后,是被剥了一半皮的,血肉模糊到勉强看出人形的人。
她的面前,是四名贴身管家。
顾姻的右手莫名抽搐,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便听到其中一位管家道:“任务已结束,还请夫人回去。”
这次的任务鸠雾十因自身工作并没有跟来,但他派了四名异能贴身管家前来以保护的借口来监视顾姻。任务完成后,她必须马上回去,外面不能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