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年问,“朕在路上遇到几次姑娘,你是在看什么?”
阿玉平静回话,“小女困于内宅多年,不知世事,便想多看看。”
“你是如何醒的?”
“一场无声大梦,梦醒便得清明。”
裴弘年追问,“梦中有什么?”
阿玉微叹,有什么?
这十七八年来,她只算得半个人罢了。
这副原身八岁时摔了一跤,恰逢程妙摔下悬崖,她们之间似有什么牵扯一般,半缕魂魄便过来了。至于为何是半缕,皆因离谷主医术高超,将她从阎王爷手中又抢夺了回去。
所以阿芙不记得的程妙前尘,皆在阿玉脑中。
阿玉未得的全智,皆在阿芙脑中。
她只有一点程妙记忆,却不得全智,眼前事物皆如隔着迷障,看不见,听不清。
她能看到的,是程妙记忆中的人。
所以她看到了幼菫,只不过,她以为那是自己,却也思考不得,为何有两个自己。如今才知,她竟是自己女儿,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出落的如此好看乖巧。
她也看到了程绍,知道该叫他一声大哥。奈何她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她苦笑了一下,“梦中一片混沌,如困迷障,什么也没有。”
“那你为何对平阳公主那般热切,你可认得她?”
阿玉缓缓摇头,“梦中自己做了什么,臣女是丝毫不知的。”
裴弘年惊讶于她的镇定,若她是阿芙,定然不会做到这般毫无破绽,对答自如。阿芙虽也是安静,却有些胆小,不是这么镇定的人。
他还是问了一句,“姑娘可记得阿芙,可记得沈昊年?”
阿玉心跳如雷,脑中嗡嗡作响。
十几年前街上逃命时,躲避护卫追杀时,她期待着他出现,将她护在身后,跟她说不要怕。
可她没有等到。
甚至在何文昌救了她之后,她在蜀州城外乔装打扮,等了数日,等到的是悄悄寻人的沈府护卫,却不见他的身影。他若担忧她,为何不曾寻出来?
恐怕他也怕她泄露了他们的惊天大秘密,想杀人灭口吧?
她知道他们有血海深仇,她也知道他们所谋之事过大,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其中利害,她都懂。
所以这些事她对别人只字不提,包括何文昌,包括父亲母亲。
这算是回报他的救命之恩,还有那一年的情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