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手没拿稳,“铿”地一声,瓷勺落在盘子里,摔倒没摔坏,却把所有人震醒了。
“小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小叔试图挽回气氛,但收效甚微。
杨爸爸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状态,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圆了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兔崽子,让你不要学什么艺术,你学就学了,居然还敢玩男人?!”
杨妈妈六神无主地站起来直拉杨爸爸:“老杨,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神马?昊子找啦……对象……?”坐在主座上的外婆一直是半眯着眼睛时不时地打瞌睡,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就醒了,翕动着漏风的嘴发音不准地问了起来。“哪家的姑娘?让婆婆见见。”
“……”几乎所有亲戚都闭上了嘴巴,只拿眼看看杨昊,再看看又开始把头一点一点,似乎要睡着的老太太。
“妈!你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浑话!”杨爸爸满脸都气得通红,直接揪住杨昊的领子,大手一挥就要往下扇。
“老杨!”杨妈妈挡住杨爸爸欲打下的手,同时转过脸对着杨昊小声道:“小昊,别乱来,你这孩子向来懂事,怎么今天……”
杨爸爸平时很少发火,家里做主的主要是杨妈妈。要是发生的是别的事情,杨昊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挣脱老爸的毒手,往老妈身后钻,但宇文仲这事,他觉得似乎除了硬扛没更好的法子。
“爸,妈,我就是喜欢他,我们……我们已经有关系了,就差没办手续了!”杨昊一咬牙,梗着脖子再嚎出一嗓子!
怦怦怦——整齐划一的掉勺声,有个旁观群众的勺子甚至滚到地面上去了。但是所有人几乎都脸部肌肉抽搐,目光呆滞地看着杨家上演狗血伦理剧。
杨爸爸气得浑身都在抖,直接甩开杨妈妈的手,大手又往上扬了扬,似乎要来一击狠的……
杨昊下意识闭眼,偏了偏头,准备不管怎样也先忍住疼绝不服输。
“哎呀,亲家!亲家!你这是做什么?杨少是好孩子,你不能这样,要是打坏了可怎么是好?”就在这当口,溪姨紧张的声音迅速接近。
杨昊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拽,领口上的力道已经松了。
下一秒,杨昊就见一个黑西装挡在自己和老爸之间。这还不足以让他满头黑线,更令他抓狂的是,宇家保镖们居然还齐刷刷地转身面向自己,突然鞠躬叫了句:“杨少!”
这一嗓子浑厚有力,才几人却几乎有着能把天花板掀开的气势。
稍微有点眼色的服务生这回也傻眼了,再也顾不上看热闹,一溜烟跑去找主管了。虽说都传酒楼神马的往往黑白两道都得吃得开,可这家酒楼真的是两头不沾,只是本份经营而已。
杨爸爸被眼前这一幕搞晕了,原本气红的脸刷地一下又变成惨白了:“小兔崽子,你不是学艺术么?怎么混成黑社会了?”
“爸……不是……”杨昊张口结舌地想解释,还没说完,就被从后边抱上来的一只手臂勾住了脖子,顿时一噎,卡词了。
“黑社会怎么了?”宇文仲一手撑着拐,另一只手把杨昊往自己身边勾,特别淡定地对着杨爸爸大放厥词:“黑社会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盗亦有道。伯父,您太落伍了!”
“……”依旧是一片沉默。
五岁的小堂弟突然手舞足蹈地挥起专用小勺,也跟着念了起来:“盗亦有道!落伍了!”
小叔“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但随即收到几束谴责的目光,连忙拿手捂了嘴低下头去。
杨昊原本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陡然间泄了个光,只剩下无比囧的感觉。
“爸、妈、外婆、大姨、二姨、小叔……他就是我的对象,宇文仲。”杨昊脸上顶着凛冽的眼刀,硬着头皮介绍起来。
杨爸爸紧了紧拳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杨妈妈一脸挣扎,许久也没有找对合适的表情面对,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
“小仲,你现在是上门见长辈,有你这样没大没小的么?”大概是觉得气氛实在太尴尬,老头终于两手背在后头,慢悠悠地露脸了。
只见老头把头一扬,那些站着一排人墙的保镖们纷纷把扔在一旁的一袋袋年货都提到杨家订的两桌酒席之间,堆成一座小山。堆完后,又把那些一人高的补品礼盒也拎了过来。
“亲家公,小昊这孩子很好,你放心,我们宇家会把他当成亲儿子来疼,绝对不会亏待小昊的……”老头看着以数量来夺人眼球的礼品,不甚满意地摇了下头,随后对着杨爸爸笑着拱了拱手。不过,那身闪烁布料在杨昊路边买的围巾衬托下,特别像是暴发户,怎么看怎么扎人眼。
杨爸爸额头青筋直冒,张嘴就爆了句粗口:“我日你的,老子的儿子干啥要你们来疼?”
这顿年夜饭大概是杨昊有史以来所经历过的最兵慌马乱的一次——宇家老头不是个脾气好的主,杨爸爸也一反常态的非常强硬,两人互瞪了足足有五分钟,还不停地喷粗气,跟两只准备开战的公牛似的,简直像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就差没直接冲上去互顶了。这还是在溪姨和杨妈妈的拼命阻拦下,才没在共公场合闹出更丢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