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子轩匆匆忙忙赶回家，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别的，直接冲到父母的房间，房门没关，这时候加上他一家四口都在这儿了，还有一名家庭医生。

“爸好点了没？”谭子轩看一眼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父亲。

“吃了药就睡了，没大碍，不过再这么下去……”谭妈妈摇头轻叹：“他再病下去搞不好真秃头了，工作压力那么大你这个当儿子的还不帮帮忙整天只会出去鬼混，如果不是你这么不懂事你爸的精神怎么会出现问题？”

其实该责怪他吗？谭爸爸的精神状况一直都没有很稳定，平时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是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性情大变，甚至有暴力倾向，不仅伤害家人还会伤害自己，所以每次病发谭子轩都会很紧张，无论谁受伤了他都不乐意看到。

谭爸爸老来得子，谭子轩是他差不多40岁时才出生的，当时谭妈妈也30岁了，后来谭子荧出生，当时两人是事业都如日中天根本抽不开身兼顾家庭，所以两人对孩子的教育都比较放任却又对儿子的任性无可奈何，教育出一优良人才又如何，扭曲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而且他好像也对在社会生存一点兴趣都没有。谭家的生意其实做得很大，有一家外贸公司，而谭爸爸已经快到退休的年龄，心里总想着如果儿子长进点接管公司多好，偏偏这死小孩就是无心从商，说什么宁愿当个死老百姓，无论怎么说也听不进去。现在人老了，记性变差，身体机能也不如从前，眼看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公司又无人接管，这让谭爸爸如何不紧张？一紧张，焦虑就犯了，心理问题就出来了，最近病发的次数增加了，就算去治疗去吃药也不见得有明显的改善。

还好这次没事，可如果还有下一次呢？下一次爸爸发病的时候，妹妹和妈妈也许就会受伤，而爸爸也有可能伤害自己，如果真的这样怎么办？

看一眼安然无事的谭子荧，又看一眼一脸担忧的谭妈妈，谭子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自由下去，但是老妈接下去会说的话，他能完全猜到。

“子轩，废话我不多说了，如果你为你爸好，也为妹妹好，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事情是做不了的？就算一家大公司你也有能力好好管理不是？以你的头脑，没有事情能难倒你……”谭妈妈苦口婆心地拉过谭子轩，爱怜地抚着儿子修长的指节，清澈的双眸中隐隐泛出一丝泪光：“我想带你爸去散散心……等他病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全家去一次旅行，好吗？”

谭子荧本来安安静静地盯着爸爸安详的睡脸，如果能忽略他手背上扎着的针就好了，如果能忽略那缓缓滴落的点滴就好了，听到妈妈的话，说什么全家去旅行，竟然有点想哭，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旅行，爸爸太忙了，妈妈一直帮着爸爸也没什么空管他们兄妹，长兄为父，哥哥从小就一直照顾她，也从来没什么自由可言，虽然他不说，但她也知道，哥哥也有压力，他看似轻松，其实肩上扛着的责任太多了，他不过想任性一两年，却始终连那么点机会都被剥削。

大哥也不过20岁，20岁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谭子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转头望向窗外初冬的景色，心底大概算了算时间，去年夏天毕业，到今天冬天，自己荒废了一年多的光阴吗？怎么想做的好像什么都没做，完全也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无所事事日子？唯一有趣的意外就是今年初夏在一个没兴趣的游戏里被一个有趣的红发男人杀掉，他不想以后见不上面，但是如果真的去了老爸的公司，以后的生活就不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会认识很多无趣的人，做很多无趣的事情，赚很多无趣的钱，还要考虑很多，不能像现在这样不在乎周围的目光。

从懂事以来，无忧无虑的日子也不过是一年多，够了吗？

◆ ◆ ◆

谭爸爸醒来后，谭子轩和他聊了一晚上，平时他总没那时间，只有在生病的时候两父子才有足够的时间谈谈过去谈谈未来，对谭子轩来说，童年没什么回忆，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窝在父母怀里撒娇，更没有那些五彩缤纷的玩具，也没有因为不开心就闹情绪，难过的时候从来都是自己安慰自己，没有奢望过大人在看到他摔倒后慈爱地扶起他，因为他家根本没有人在照顾他们，懂事以来就是他在照顾谭子荧，那时候他就6、7岁吧，身边总带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娃，也不出去玩，就窝在家里，认识的人不多，更没有和同龄的小孩玩。

所以，谈过去，根本没有什么好谈，他觉得自己的童年父母也并没有认真参与，虽然不恨他们，但是其实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过去。

谭爸爸说了很多关于公司的事情，还有自己对儿子的期待，自己的儿子那么出色，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肯定会青出于蓝……

这些勉励的话谭子轩不会不懂，只是越是看着父亲仿若没事的笑脸，自己的心里就越难受，这难道就是男人该负的责任吗，承担起家庭，背扛起父母和妹妹……那么自己曾经当过男孩吗？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