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向旁边一位有着一对粗眉的领导问:“你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男人顿了顿,像是认真思考一番说:“我也相信我们运动员在原则问题上是不会犯错的,不过这次的舆论影响力确实是大,我和书记考虑的是他本身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重创。”
“你想啊,现在人人都知道他的父亲犯过毒也坐过牢,他身上就有这样一个标签在的。赢了,这件事情的讨论度又上来,输了的话,大家反而回去攻击运动员本身,这个打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再稍微等等,他还很年轻啊,才十七岁,没上过亚洲级别的大赛,心理承受能力不知道怎么样。”
王主任叹了一声,手指滑到前额,在太阳穴的位置反复揉搓,神情有些疲惫。
“你说的这个也是一个问题。”
蒋随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一座来回摇摆的天平,心里急得发慌。
他的身体贴在桌沿,像主任倾斜过去,直接且笃定道:“相信我,他没有那么脆弱,只要您给他机会,让他去,他就一定可以调整好心态。”
“相反的,如果这次不让他去,他反而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这种自我怀疑其实是很可怕,会引起连锁反应,让他的自信心大打折扣。”
王主任微微点了点头,表达了他的认可,蒋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些。
“所以我恳请您……”他想说,把属于段灼的机会还给他,但这样似乎有些冒犯到眼前这个人,迟疑了一瞬,改口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是真的很优秀,也很努力。”
楼下田径场上,刚跑完五公里的段灼和队里的几个师兄师姐坐在一起休息。教练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和巧克力,段灼拧开盖子,三口就干完了,开始吃巧克力。
“今天有胃口了?”教练坐在他身旁,微微一笑,“看来昨晚上来的那个小朋友给你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啊。”
段灼的胃口还是一般,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难过的时候,蒋随会比他更难受,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生病。
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网友,糟蹋自己的身体是不对的。
“他跟我说,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去在意网上的留言,也不该被他们打乱生活节奏。”
“他说的很对啊,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贺光华的年纪比段灼大了三轮都不止,平时在和段灼独处时,都以爷爷的身份自居,除了训练外,也十分关心段灼的心理状态。
他轻轻拍了拍段灼的后背,安抚般说道:“人这一辈子走的都不是平地,每个人在不同阶段都会遇到难以跨越的高山,但它们并不是阻碍,登上去后,你会发现,原来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段灼点点头:“放心吧,就算这回参加不了比赛,我也不会放弃的……”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见有道消瘦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王主任远远地朝贺教练招招手,把人叫走了。
当天下午一点,泳协的官微发布了一篇名为《段灼的人生并不复杂》的文章来回应之前的热搜。
文章是林嘉文熬夜写出来的那篇,洋洋洒洒近六千字,从段灼的童年经历讲到突破性的成绩,内容全都有图片作为证据。
国家队一旦决定出手,那气势必然不会小,除了一些关联的协会点赞转发外,各路媒体也开始火速删帖澄清。
评论区里争执的仍然分为两派,但这一次,局面已经和两天前大不相同。
——现在网络上就是有这么多人,正经事不干,除了口嗨就是网络暴力,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人,关键批判前还不动脑子,连真实情况都不去了解一下。媒体写了一小段文字就高潮了,说人包庇犯罪,我看就你最废。
——大家随便动动手指就把人给锤死了,这件事情真的让我细思极恐。如果真的不了解这位运动员,真的很容易被误导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运动员本身压力就很大了,还要面对脑残的人身攻击,真的好惨啊。文章里这么多资料,光翻翻都要很久吧,哎……以后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就不要乱评论了,多给一点尊重与包容。
——毒贩的儿子就一定有罪吗?我看无良媒体的罪过才大!为了流量,断章取义、肆意添油加醋地将这种负面的情况放大,太不负责了。
——我在学校食堂见过段灼本人,他个子是真的很高,那天他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我的汤,就疯狂道歉,后来还请我吃了雪糕,能感觉得出来,他真的是很有礼貌的男生。
——怎么才两天就反转了,那怎么到底什么才是能相信的?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眼睛长你自己身上,分析一下又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