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那屋子确实真的快要到了,唐宁勾着纪连韫的脖子,静静看着那幢破旧的老屋子。

很旧的房子,很旧的门,纪连韫用脚踢开了门,露出了屋子里同样很旧的床,那床上铺了很多很多的被褥,多到纪连韫放他躺上去时,他也感觉不到多少难受。

他静静地躺在这张床上,阳光穿透了玻璃,像照进了属于时光的淤泥里,唐宁看到了许多上下沉浮着的细小尘埃,它们像是困在这个时光里的小精灵。

他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这束光。

纪连韫拿出了一个药瓶,坐在了床沿,熟练地卷起他的裤脚要给他上药。

那沾了药膏的手指碰到伤口时疼得唐宁倒吸了一口气,草药味在这个小空间绵延,好像是刚下过雨的森林里冒出了许多新生的植株,嫩绿色的,小小的,是心里头一句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唐宁闭上了眼,柔软的唇动了一下,忍不住就把那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没有救下他。”

“纪连韫,我是不是很没用?”

草药的味道更加浓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野蛮生长,穿过他肢体的间隙,扎根在那痛苦的土壤,吸收掉那些悲伤的雨水。

“小宁在我心里,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因为太过温柔,所以过分柔软。”

“就像蚌一样,有一层保护的外壳,总是将大家拒之门外。”

纪连韫的声音很温柔。

“但这样其实很好。”

“因为如果真的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心门,就能轻而易举让你痛苦。”

唐宁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生长总是痛苦的,根茎穿过了土壤,痛苦的土壤却无法说话,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那么多的痛苦,快要将他淹没的痛苦,他一直只想缩在他的小世界,不去和任何人接触,不去触碰别人的善意,这样就不会有辜负的痛苦。

不是的,他在心里对纪连韫这样说。

他其实一点也不温柔,他只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好像很美好的脸,但唐宁知道的,他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冷漠又怯懦。

就像他知道陆应星很喜欢他,他知道的,他全部都知道,可是他太怕痛了,他就一直不去想这个人,不去想这个人即使魂飞魄散还要去救他。

这样类似的应对方式他其实做过了太多太多次,他根本就没有纪连韫说得那么好,包括对纪连韫也是这样。

他依赖纪连韫,亲近纪连韫,也只是为了让纪连韫好好保护他。

他总是想要努力,想要坚强,可稍稍大一点的痛苦又可以轻易击倒他,让他只会流下无用的泪水。

就像极了他这个人。

“但是,小宁啊——”纪连韫伸出手,他接住了唐宁不断流下的眼泪,像接住了一颗又一颗漂亮的珍珠。

那么脆弱。

又那么美丽。

“蚌要孕育出珍珠,本就需要一个漫长的与无尽的痛苦做斗争的过程。”

第77章鬼夫

纪连韫说得那么温柔又坚定,明明将他比喻成蚌,可语气却像是把他当成了世界上最好的珍珠。

唐宁死死咬住下唇,咬得太用力,他似乎将唇瓣咬破了,那手指抓住了被褥,指关节在极度用力的情况下泛白。

“所以,请不要那么说自己。”

唐宁仍旧紧闭着双眼,被咬破的唇流出了鲜血,和泪水一起流在脸上,他就像一朵湿漉漉的小玫瑰,长了满身的刺,但这刺只会扎伤他自己。

纪连韫俯下身,轻轻抱住了唐宁。

柔软的,哭泣的,小声小声呜咽着的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