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孟静水如大梦初醒，半晌才侧过头,“怎么？”

“顾岚大哥申请架光网, 现在架吗？”

孟静水面无表情地伸手按动了一个按钮, 仿佛一个没有自我感情的提线木偶。按下的那一霎那, 强于显示屏千百倍的耀眼强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与此同时, 电子显示屏上显示了一个庞大的绿色的天文数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减少。

孟静水灰败的脸转过去, 面对那数字, 看不清在想什么。

那是他们所有人自愿贡献出来的积分, 是他们经年披荆斩棘所得, 是他们的命。

他知道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一分都没给自己留, 他们跟着自己押了赌注, 没打算活着再入无限世界。

他自然也在其中。

副本之外, 同样被死神眷顾。从当前速度和光强推测, 他顶多能维持三十分钟。

当绿色数字滚动到0，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燃烧殆尽, 顾岚他们将彻底孤立无援。

让白堇下去时, 他何尝又不是在欺瞒她, 在心里和她偷偷告别？他知道事情不成，他绝不会苟活。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先他一步走了。

孟静水苦笑，悲伤快要溢出眼睛：“你姐姐, 真是这世界上最争强好胜的女人。她就不能让我赢一次？”

白苦垂下头, 眼泪吧嗒掉在地上, 却用袖子狠狠抹去：“姐夫，别想了，姐姐不希望你伤心。”

孟静水有些恍惚，眼前的少年好像一瞬之间长大了，甚至开始安慰起自己。他迟疑道：“她下去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她说，如果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事，也没什么可惋惜的。这是白家人的宿命，她走了，我就要顶上，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

“她总是比我洒脱。”孟静水眸子蒙着水汽，弯了弯唇。

“她不算天赋异禀的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她甚至可以算是很驽钝。她没有异能，运气也不好，捡不到道具，连基因变异也是最普通的敏捷型。但她居然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升到了主播榜第四的位置。”

“很惭愧，我很长的时间里，没有注意到她过。灰头土脸的笨丫头摇身一变成了明艳美人，大波浪一甩让每个男人眼睛都发直。她以为我喜欢这样的，其实不是。”

“我最心动的，是她每次从泥泞里爬起来的眼神。那么坚韧、那么勇敢，明明自顾不暇，还要拉起身边的每一个人。在这残酷的无限世界里，她手里的牌是最烂的，她却总把自己当大家长，收留那些没有公会要的主播。”

“又傻又自大。”孟静水笑着摇了摇头，眼泪从眼角滑下。

白苦哑着嗓子：“姐姐一直对我说，姐夫你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叫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你。有想不通的事，看你怎么做就直接跟着你去做。”

孟静水捂住脸，肩膀颤抖，泪水从指缝渗出，声音哽咽：“顾岚死的那次，我退缩了，我告诉自己我是在保存实力，可我每天都会从噩梦中醒来。我会梦见自己最好的朋友浑身血污，问我为什么不去救他。可我又会梦见自己跟着去了，死在了血泊里，公会的人问我，你死了我们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们吗？”

“是我害死了你姐姐，我为了弥补一个遗憾，给自己造成了更大的遗憾。”

“不是的！”白苦坐过去揽住孟静水，“我和姐姐，我们都是自愿的！你和顾岚大哥在做很了不起的事，能帮上忙，是我们的幸运！”

“姐夫，振作起来好吗？”白苦的声音带了些央求，他被孟静水的状态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帮如南他们完成这一切，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好吗？”

孟静水将额头靠到白苦的肩膀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完成了点头这个动作。

——

无限副本里，顾岚眯着眼睛，望着天幕。顾如南跟随着他的视线抬头望了过去，道：“太阳光强了一些，别盯着看了，伤眼睛。”

顾岚点头，收回目光。

顾如南看不到，无限副本里的人都看不到，这光网是他和孟静水做了很多次试验才研究出来的东西，另一个感应器在他的虹膜上。他们筹集的积分除了构建副本，剩下的全都用来维持这张网。

它可以抑制无限世界危险生物的能力，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强光罩子藏在副本的天幕外，代价是消耗巨额积分。

另外，它的外形很像医院手术室里用的无影灯，能180°从地平线无死角地放射光线，消灭副本里的每一处阴影。

别人察觉不了，靳争一定察觉到了，因为他会发现到处都没有影子可穿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