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宁姐姐、真安姐姐?”谢颖脱口而出。
“竟然真的是你啊?”谢真宁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怎么变化这么大了,整个人都气派起来了。”
她这么一呼,有几个世家少女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什么呀,原来她就是几年前被太后娘娘接进宫中的谢家妹妹啊?”
“原先还能听说她作了什么诗被太后娘娘夸了,怎么近几年,什么消息都没了,不会是失宠了吧?”
几个女孩子围着她唧唧喳喳,谢颖一下子有些头大。
“姐姐们,宫宴就要开始了,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很快就要来了,还是快落座吧。”她笑着提醒。
“那你为什么坐在这,不和你姐姐们坐一起呢?”一个绿袄少女直接发问。
“人家早就瞧不上谢家了。”不知道谁躲在后面,语带嘲讽,“巴结太后娘娘和陈皇贵妃还来不及。”
闻言,谢真宁先不满了,可是没等她说话,有姑娘笑嘻嘻问道:“谢家颖娘,你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一个位分也没捞着,后来的陈家女却封了皇贵妃,你还得看她脸色过日子,难不难受呀?”
谢颖对这群姑娘失望了,冷冷道:“太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都善良温和,原没有看谁脸色过日子这一说法。”
姑娘们掩着嘴笑了起来,“颖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既然没有入后宫封个娘娘,那必然是要放出宫的。太后娘娘也没替你定个亲,这样一把年纪、没名没分地出宫,还有好男儿愿意娶你吗?”
“听说你和方聿敏公子一同上课,怎么方家也没有向你下聘?怕不是不喜欢读书太多、争强好胜的女子吧?”
“就是说啊,方公子怎么可能喜欢这样怪脾气的女孩子。”
谢颖心里恼怒,但是心里素质到底不是同龄女儿能及,她笑了一下,“女儿家的价值到底不是靠夫婿来衡量的。我在宫里有娘娘教导,获益良多,就算出宫不嫁人,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姐姐们不要看低了自己,也不要看低了我。”
她不卑不亢一席话,只招来了姑娘们更欢乐的笑声。
这时,却有一个清哑的声音缓缓道:“‘女儿家的价值到底不是靠夫婿来衡量的’,这话说的好哇……是谁?”
谢颖诧异地望去,看见一个瘦弱而美丽的蓝衣少女,慢慢从座位上起身,朝这儿望。
她的容貌和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谢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萧家嫡女,萧道徽。
只不过,几年前,她还尖利地嘲讽谢家是“乡巴佬”,怎么几年过去,就变得深沉顿郁了许多?
“呵呵,母亲不贤惠、不好好相夫教子,坚持要编纂什么劳什子金石书,被休弃,还把丈夫气死了,女儿也是这副德行,哪怕寄养到叔叔婶婶那儿都改不了骨子里的离经叛道。萧家是要完了。”
有人嘀嘀咕咕,被谢颖听到了。
她的目光对上萧道徽的,对方美丽而暗淡的丹凤眼一亮,好像风雨中找到了一块浮木。
谢颖的心里一下子多了一点力量。她平静地说:“诸位姐姐,人各有志,你们选择的人生路若是对的,也不必硬要踩在别人的人生上才显出它的无与伦比。静默修身,才更像熟读《女训》的贵女,不是吗?”
“嚯呀,在宫里呆了几年,讲歪理、蛊惑人心的本事是不小。”
“她也没成功蛊着太后娘娘给她一个位份呀?”
兴许是议论了许久,在座的夫人也没有人管,这些小姐的声音猛地拔高了,颇有些肆无忌惮。
谢颖不打算说话,正准备坐下,无视她们,一个熟悉却久违的温和声音,朗朗传来:
“诸位世家小姐,真是替哀家操心了,哀家十分感动。”
谢颖猛然抬头,看见礼明殿大门敞开,门外风雪交加,宫人撑着结实的伞,正在抖落雪花。太后娘娘,一身明黄色朝服,戴着全套珠翠头面,端稳而沉静地迈入殿内。陈允娇就跟在她身后。
她突然眼睛有些湿润。
很多年前,初次入宫的那一日,太后娘娘也是仿佛天神一样,在这样的时刻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