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被疯子出言诅咒的受害者正在学生宿舍思考人生。
夏油杰盘腿坐在床边,肘抵膝盖单手托腮,神情颇为凝重。
他在回忆自己从记事起直到踏入咒术高专的所有经历,确认是否认识一小时前放言诅咒他的五条家少爷。
他和夜蛾的想法相同,或许是过去他无意间遇到了五条悟然后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少爷,才导致他念念不忘一见面就要下诅咒。
作为被诅咒的一方,夏油杰对这一诅咒有更清楚的感知。它确实在五条悟话音落下后凝聚成形,以普通人看不到的形态化为密密麻麻的细线编织为网,接着从空中落下将他完全盖住,不需任何媒介就自行用力收紧嵌进他的皮肉,像水一般汇入他的骨髓深处消弭无形。
没有异样感,也没有造成疼痛,因此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对夜蛾说没事,还有心思吐槽他和五条悟你追我赶就像两个傻子。
直到刚才,他整理东西时不经意间瞥到入学通知书、看见那行写着“随时做好死亡准备”的红字警告后,不由得思考起“夜蛾老师也说咒术师的死亡率确实很高”、“我会不会也很快变成一具尸体被埋进墓地”时,这一看似无害的诅咒突然存在感爆棚,像一张渔网将他强硬捞出晦暗深邃的海底,迎面就被充满希望的阳光暴晒得脑袋晕乎乎。
诅咒在他体内不停呢喃:[不要死不许死好好活着我不会让你死你要长命百岁你不能走我好怕不可以你必须活下去——]
夏油杰被吵得不行,揉着耳朵无奈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想,我还没活够。”
诅咒像是得到了安慰,慢慢停下嘈杂的呓语重归安静。
这是什么奇怪的诅咒?
他在收到咒术高专的通知书前就是个普通人,偶尔收服咒灵为民除害,对咒术的了解极度匮乏,相关知识约等于零,自然不可能找到这一问题的答案。绞尽脑汁也依然摸不着头绪,无奈之下他只好换个方向,试图探明自己被诅咒的原因。
身背强力诅咒,夏油杰原本因不太了解诅咒的性质、感觉和自己的咒灵没什么不同而没把它放在心上,然而诅咒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就决定在诅咒起效前就把它彻底解除。
指望素不相识的陌生咒术师热心出手相助不过是弱者惹人发笑的妄想,稍有不慎就可能空等一场。一直以来的生活经历让他更偏向于自救,因此他首先考虑的是收集情报——尤其是这一诅咒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然后再确定解决的大致方向,制定出详细可靠的计划。
“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他啊……难道是发生在更早时候的事吗?”他语带苦恼自言自语。
“不记得了?呜呼哀哉,这是何等可恶的负心汉啊。”身后传来比朗诵和歌俳句还要夸张的叹息声。
夏油杰再次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在感情的驱使下忍不住皱紧五官。
那副样子活像只狡黠的狐狸看到金黄诱人散发着清香的柠檬片,好奇之下凑上去舔了一口,结果踩中雷区浑身触电般炸毛。
来了,害他枯坐一小时的罪魁祸首来了。
总感觉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会再被砸个诅咒……
麻烦死了,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据说京都那边还有座咒术高专来着,手续应该不难办吧。
“诶,听不见吗?真奇怪啊,学校应该没那个闲钱加隔音玻璃……算了,砸碎吧。”
不许砸——!
“这是我的宿舍,来访前要跟我打招呼,”他满怀无奈扭头望了过去,声音停顿两秒才接着说,“也不能爬窗户。没人告诉过你这样很危险吗?”
“有,但我乐意,没人管得着。”
五条悟的精神状态比诅咒他时好上不少,奇异的疯狂感完全散去,蹲在窗台上拿指尖勾着墨镜,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空中晃悠,像只柔软轻盈的猫。
他一副早就料到夏油杰是假装没听见的表情,态度闲散且富有余裕地如此答道。
还好,可以沟通。暂时不用担心突然又被诅咒了。
夏油杰放松自己暗自绷紧的肌肉,手指自然下垂,依然做好随时召来咒灵的准备。
“是吗,下次还是注意一点吧。对现代人来说个人空间和隐私是很重要的,直接闯入会令人心生不快,太过分甚至会被大家讨厌。”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直双腿穿上室内拖鞋。
“这是正论?”少年隔着玻璃,声音兀地低沉下来。
啊,生气了。原来是个叛逆期严重、厌烦说教的毛头小子。夏油杰背对着他不雅地翻个白眼。
果然,窗户啪一下被人从外迅速拉开,接着是叛逆期小鬼微不可闻的足尖落地声。
他回头,看见了五条悟似是用尽力气才勉强维持住的轻松神态,那双眼睛像刚被暴雨冲刷过的天空般透亮明澈,里面盛满了影绰不定、似乎很快就会被钝痛感浇熄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