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本体是红豆。”
揽宿不光在纸上写了字,还画了一颗小红豆,看上去圆滚滚的,充满可爱气,就像少年一样。
“红豆相思,主情,就取一个‘情字’。”
元霄仙君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小仙君的本体是红豆。
说起来,自从三百年前范暄陨落后,红豆一族就没出现过什么惊才绝艳的小辈了。唯一能说道的,也只有须弥谷正在培养的那位小继任族长,唐玉。
对方也是一颗红豆,真要论起来,跟范暄之间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因着灵植一族的习性,元霄仙君也只在一百年前看过对方一眼。那时对方出门历练,不慎遇到了意外,揽宿上神顺手救了他一回。
灵植一族每任族长都需要经过重重历练,才能担当大任。
况且三百年前的祸事,几乎毁了他们大半的传承,就算后来陆续又有长老赶来了须弥谷,可想要教养出一个合格的族长,也是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的。
故而到现在为止,唐玉也还没有正式继任。
他正想着,忽而记起了一件事。当年范暄虽然陨落了,可她却留下了一个孩子。
只是后来柳松音赶去须弥谷的路上,不慎将对方弄丢了。这也怪不得对方,谁能想到在袖内藏得那么严实的红豆,竟会滚出来,那么多灵植,偏偏只有对方不见了。
因是上任族长唯一的后裔,柳松音事后发觉,懊恨得连修为都毁了大半。
对方足足找了两百年,实在没有线索,才不得不放弃。
元霄仙君看着眼前漂亮非常的少年,再算一下两者的时间,脑中划过一道白光。
莫不是,对方就是当年灵植一族丢失的继任族长?
正在这时,揽宿忽而朝他望过来了一眼,温和的眼眸波澜寂静,却自有一番威严。
是在告诉他,什么都不必做。
元霄仙君立刻懂得了对方的意思,既然小仙君是灵植一族的,上神肯定已经为对方安排好了一切。
于是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些。
那边红豆还在为自己的名字高兴不已,指着纸上的两个字慢慢念到:“范——情。”
然而文盲豆子指的却是饭菜两个字,揽宿握着他的手,指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平日不是很聪明,怎地连这样看上去不同的两个字也分不清?”
“我刚才在看你嘛,没看字。”他说着又往揽宿怀里靠,“那我以后就叫范情了吗?”
“嗯,以后你便叫范情。”
听到揽宿的话,他看上去更高兴了,还又念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说:“我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便好。”
范情这时又拉了拉揽宿的手,“漏漏念一遍。”
他想听揽宿再念一遍自己的名字。
书几上是圆滚滚的红豆像,怀中是一团懵懂的红豆,揽宿温柔一笑。
“范情。”
“要像漏漏。”
虽然范情会说话了,但太复杂的句子还是不大会,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揽宿像自己叫对方一样叫他。
揽宿看他眼睛都盯圆了的样子,指腹轻轻抚过了对方的眼尾,倏时,那处就被他碰得泛起一抹嫣红。
只听他喊:“情情。”
声音似将满绛河的星子都捧在了手中,柔光倾身。
原本还看着他的范情立刻也不知怎么了,转过了头,俯身趴在了书几上,脸还贴着写了字的纸。索性上面的墨迹都已经干了,否则的话,红豆的脸上就得印出几个大字了。
他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在那里止不住地高兴着,时而再将头转过来又看看揽宿。
元霄仙君在后面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脸上不知不觉就添了些笑。
他想,或许小仙君会比上神早开窍也不一定。
“恭喜小仙君,今天可是您有名字的第一天,该好好庆祝才是。”
元霄仙君说话也是跟哄孩子的语气一样,他从袖中拿出一早就准备好了的礼物,这里头不光有他的,还有其他仙姝、仙童的。
除此以外,他还特别又去桃坞老叟那里买了份新口味的糖果子,顺带也就知道上回揽宿上神究竟是用什么东西跟对方交换了两枝桃花。
是开天辟地时独一株的桃木。
这段桃木是揽宿上神曾历练时无意中得到的,虽说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珍贵程度非同一般。比之范情腰上那根由上古恶兽脊骨化来的坠绳还要稀奇。
其花可酿出世上最香甜醇美的甘蜜,引入吃食当中,还有许多功效。且单是一段桃木,就能栽种成林,若不加以控制,九十九重天宫都能尽数蔓延。
对于其他仙家来说都如此,更别提是对桃坞老叟了。
对方早就想见识一下这开天辟地的桃木究竟是何风景,只是苦于没法向揽宿上神讨要。这回上神主动同他交换,他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
元霄仙君去的时候,桃坞老叟知他身份,还专门又送了他几枝桃花。
并嘱咐他,当中三枝是特意挑出来,开得最好的,要送给小仙君。
如今天界谁不知道,想要讨好揽宿上神的话,须得对范情这位小仙君好。
元霄仙君说着,一一介绍了这些礼物。还将那糖果子单独拿了出来,交到了范情手中。
揽宿平时会管着他少吃这些甜食,范情接到手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今日高兴,可多吃一颗。”
“漏漏喂。”
他倒也大方,直接就把一袋子的糖果子给了揽宿,张着嘴在揽宿怀中等着。
“知道的你是红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哪里来的鸟雀。我喂的要比这袋里的更甜些吗?”
红豆说不出个所以然,却会撒娇,胳膊圈着揽宿的脖子,娇里娇气地道:“漏漏最好了。”
“哪里学来的这些哄人话?”
揽宿从里面拣了一颗淡蓝色的出来,塞到了范情的嘴里。
糖果子入口以后,被他挤到了右侧的腮帮子处,脸上起来有些鼓鼓的。
“我自己学的,聪明。”
他惯会自夸,讲话的时候还要挺挺胸,期待地看着揽宿,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赞同。
揽宿伸手戳了戳他略鼓的那边脸颊,对方又痒痒得直往他怀里钻。
“是聪明。今天要先跟我认出自己的名字,过几天再正式教你认字。”
范情像是从花丛中钻出来的一样,头发也乱了几分。一下子看看书几上铺着的纸,一下子又看看揽宿。
人好看,字看不懂,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跟着认了起来。
等将自己的名字认清楚了,糖果子也吃完了。
他将脑袋伏在揽宿的肩膀上,眼睛开始慢慢地要闭起来了。
“累了?”
小红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要睡不睡的。
揽宿欲将他带回房,他却是抓住了对方的袖子道:“不回,要这里。”
一次两次的或许没有察觉,但天天如此,范情知道每次自己睡着了以后,揽宿都是不在身边的。
他喜欢这样窝在对方的怀里睡觉,喜欢揽宿这样抱着他,这会让他感觉到无比的高兴和舒服。
每当这种迷迷糊糊的时候,范情又会像最开始说话一样,两三个字地往外蹦。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都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元霄仙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揽宿抚了抚红豆的背,轻声应道:“好,”
他既然承诺了,就不会言而无信。范情抓着袖子的力气渐渐变小,在即将垂下去的时候,被揽宿托住了,而后握在了掌心。
书几上摆着的白纸算得上是范情的启蒙物,也被揽宿细心地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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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揽宿每天都会为范情调理身体,但他的寒气仍会时不时发作。
或许是在雪绥之域待了三百年的关系,他难受了也不会说出来。第一回发作是在外头,原本玩得好好的,突然脸色煞白,也不说话,只默默承受着,蜷缩在揽宿怀里,手中捉着一缕他的头发,一个劲地掉眼泪。
因着那口气的缘故,每每生病的时候,范情都会格外要黏着揽宿。
是揽宿告诉他:“难受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不必忍着。”
范情才知道要说,于是更加可怜了。
“漏漏,痛。”范情仰头,他见过仙姝不小心受伤了而后喊痛的,就一并将这些归类到了“痛”字上。讲话的时候,脑袋往揽宿肩膀上靠过去更多,似乎可以通过闻着对方的气息来压制一些难受。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变得很小,声音还是发着抖的,身上也尽是冷汗。像一只刚出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兽,颤颤巍巍地无所依靠。
自从将范情带回到仙极殿后,对方即便虚弱,也是健健康康的,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揽宿怜他,一刻也未曾放开过对方,将自己的气息完全笼罩在他身上,用神力替他压制着噬骨的寒意,还会轻声哄着他。
足足一个时辰,那寒气才彻底过去,不再折磨人。
而范情早已因为太难受昏了过去,就连在睡梦中,都是不大安稳的。
这个时候他就会像是一开始被揽宿带回来一样,轻微的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害怕得背脊发颤。
元霄仙君每每见此,都心疼不已。这也就导致了他逐渐地对小红豆溺爱起来,每回让对方喝汤药的时候,都会顺便塞颗糖果子给对方。
寻常的时候,也会专门寻些有趣的玩意儿给对方。
糖果子太香,红豆还以为是揽宿专门给自己的,也就没怀疑地吃了。
可惜他吃得高兴,回头当真闹得牙疼起来。
偏偏范情不知道牙疼要怎么说,可怜巴巴地揪着揽宿,指着自己说痛。
一开始揽宿还以为他是寒气又发作了,后来才知道是牙齿痛。
“张嘴,我看看。”
揽宿一手按在他的后颈,另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红豆乖乖配合。
“啊——”
他寒气不发作的时候,唇红齿白,舌头也都是漂亮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