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现在,钟表走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外加七个小时的时差,谢汶站在母亲面前,突然重获知觉的能力。
他嗅到天竺葵清新怡人的香气,混杂着湿润的泥土味道与满院的蓬勃馨香,四面八方化成柔软的屏障将他包裹,轻轻地托举着他,让他挺直背脊。
他听到出租车驶出街巷,发动机的响动渐行渐远,呛人的尾气悄渐于无,窨井盖被轮胎碾过发出松动的闷响,路人牵着四处吠叫的大狗,紧接着狗主人冒出一句标准的意大利粗话。
他看到天边的夕阳在落下,朦胧的霞光抚摸着小洋房的屋顶,云朵攒聚在一起,轻轻地在母亲背后飘荡。
他想起自己给姜知野做了第一把只属于他的小提琴,后面还有许多设想中的款式没有做:古朴的、现代的、电子的,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想起自己订了两张圣诞节降落意大利的机票,想带着姜知野见一见父母,一起吃饭,一起谈话,一起接受长辈拘谨而又真心实意的祝福,弥补他的执念与缺憾,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想起来自己是需要委屈的,明明那么努力又认真地做着称职的爱人,百依百顺,在那个人每次梦魇惊醒的夜晚紧紧抱着他,安慰他,最后那个人在心里放了一杆秤,一边是他,一边是前途,秤完了,他就被抛弃了。
干净利落,甚至连他的意见都没有过问。
谢汶僵在那里,眼眶通红,指尖发抖。
女人走到他面前,微蹙着眉,担心地开口:“汶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
谢汶说出了在意大利的第一句中文。
他俯身抱紧女人,微尖的下巴抵在棉柔的羊毛披肩上,呜咽着低声说:“他没有选择我,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