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走得久了,胸中一阵激痛,忍不住低声咳嗽几声。
郑和转头吩咐:“景弘,我房里隔间的木匣子,且去取来。”
王景弘一怔:“大人,那不是……”
郑和打断他:“你去取来便是。”
此时寅时已过,卯时刚至,甲板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晨起前去伺候的小来发现他不在舱内,一路寻找过来。
小来既然来了,想必西门吹雪也醒了。叶孤城转头望去,逆光下果然看见船舱狭窄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人。
郑和在叶孤城转头的一瞬间,瞥见他颈侧接近下颌的地方仿佛有一簇斑驳的深色红痕,不由一怔。他目光随着叶孤城也看见了立在窗边的人——虽逆着光看不真切,但这张脸绝不是那张平凡寡淡的脸。
这人长身似剑,衣白如雪,没来由的便让人想到一柄出鞘的神兵。
西门吹雪!
他在猜测这人身份后也曾疑惑过:听闻紫禁之巅一战,白云城主战败身死,这两人应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才对。
叶孤城被被软禁在船上超过一年,这人也就这样陪伴了一年。
郑和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他记得叶孤城提及此人时说对方是自己的至交知己。昨日清晨一战结束,西门吹雪强势将叶孤城带走,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自己的探视和赠药——这人对叶孤城只怕不仅仅是对知己这么简单。
脚步声打断了大船正使的思绪,王景弘手捧一直黑底彩绘金漆的木匣而来。
郑和示意王景弘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安然放置的一串白玉菩提十八子念珠,对叶孤城道:“这是御赐的和田羊脂白玉菩提,原本我打算途径锡兰国时供于佛前,只是此次行程有变,恐怕去不了锡兰国。下次出海又不知何时,不如转赠城主,若有一日见佛、遇佛,替我将心意带到。”
这样一串御赐的之物,价值的确不菲,但与陈祖义盗取的宝物和悬赏来说,却又不值一提。
叶孤城正要婉拒此物,便见郑和亲手从匣内取了珠串,另一只手竟是一把拉住自己的手。
叶孤城剑眉一拧,他没有出手格挡是因为不曾感受到对方的杀意,这一凝滞的功夫,那串冰凉乳白的念珠便到了自己腕间。
叶孤城并拢二指正要朝地方肋下点去,却听郑和低声说了一句话,手下动作一顿,片刻间凝聚的起劲随之消散了去。
西门吹雪在窗前,眼睛眯了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郑和出手前后,分明都朝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
郑和笑着震一震大氅,将突袭而来的杀气震开,朝着叶孤城道了声告辞,带着手下众人大步转身离去。
日出东方,海鸟的鸣叫点缀在海风之间。
叶孤城回到船舱,抖落披风抛给小来,才举步走向窗前,与西门吹雪并肩站着。
西门吹雪目光在他面上扫过:“你今日已有好转,如此便可施针。”
叶孤城点点头,西门吹雪的医术堪比国手,他毫不担心这一点,只道:“不忙这个,你来看看此物。”
说罢褪下腕间菩提珠串,接着窗边晨光仔细打量,一颗一颗看过,最终手指捏在其中一粒顶珠之上,这粒珠子温润洁白,与旁边的其余念珠浑然一体,但触手间只觉温暖,并无玉质,是一颗色泽暖白的蜡丸。
轻轻一捏,那颗珠子登时分作两半,露出里面一颗朱红的小丸。
西门吹雪接过红丸在指尖细看:“这是?”
叶孤城随手将碎掉的蜡丸抛了:“方才郑和说,这是徐皇后在他离京之前私下交于他的,让他在合适的时机转交于我。”
西门吹雪眉峰一动:“徐皇后?”
叶孤城:“徐皇后将此物交付他时,提及这是藏在宫中秘药的解药。”
西门吹雪漆黑的眸中锐意一闪,将药丸仔细收了:“我需将此药化开,逐一分辨,方可确认。”
叶孤城一笑,将珠串放回桌上:“自然交于你,不过不急于这两日。”
西门吹雪看向他:“你,有计划?”